遇见“人老了给自己找乐子”的先生
原创作者

晴空有云

云乘上2路公交车，跟一位先生坐在了同排。先生看手机，云看先生左侧袋里的果树苗。

“老哥，这是什么树的苗子？”

“春椿，春椿。”先生说着取下耳麦，云才发现邻座戴耳麦。

“梢头上有椿芽。”云看着树苗说。

“这个是灵武枣树苗。准备种房子前的园子里。我住一楼，等长到二楼剪一下让斜长，不能影响上面人家的取光。”

“这个季节是种树的节气，看到树苗就有一种亲切感。不由想起我的二伯来。他活了86岁，一辈子爱树如命。他的杏树园，杏子熟了，人人可以随便吃，也随便拿走，但不能折了树。一旦折了树，他会很生气。”云说着看邻座。

“果实随便吃拿，是一种境界。”先生戴鸭舌帽，穿米色夹克。

“我种的仙人掌开花了，看着树木的不断上张，快乐也跟着长。人老了，社交圈子缩小了，但给自己找乐子不能没有。”

“种树育人，有同理。”

“我去年在网上购买的香椿苗子没有栽活，今年从邻近处置苗。”

“这是我上车前，在站点顺手拍的附近的景。”云拿出手机让邻座看。

“真好，如果空中有飞鸟那更好。”

“那得靠机缘巧合。有些景可遇不可求。”

“手机拍照，简单易行。我喜欢拍照，拍自己喜欢的景。最近一直用手机。我老早买过单反机，人常说:‘家有单反，穷几代。’原来总是忍不住要买各种镜头，随着年龄，携带越来越嫌重。有人为获奖之类的，我只图个开心，手机拍也够了。”

“您是有情趣的人。拍了不少照吧？”

“以前拍照，近乎如痴如醉。拍花朵不够，拍花蕊；拍树叶拍到叶子表面的纹路要清晰。越精细越得有配套的设备，得不停地投入。”

“你看，这是我在中山公园拍的雪景。你看这是一棵斜横着不落地的树，景中似‘井’字结构，树一侧的树色就是分割线，树背上的积雪是亮点。”先生翻着手机相册的照片解说。

“看着舒服。这张雪台前面一绺子红色戴雪帽的反扣着的花盆色艳。”云看着先生的手机屏幕评价。

“嗯，没错，就是天空有些模糊，如果晴空有云就美了。”

“你看这是我孙子滑冰的镜头，这些特写有专门的软件处理。”

“这是一组冬泳的情境照，你看这水波粼粼，光泽变焕，这是下午时的遇见。”

“这些是同龄人的特写照，有专门的软件处理。这张的红气球本是圆的，我给处理成椭圆形。远大近小，视觉不一样了。”云听着看着先生的相册，怕邻座误了下车站点。

“您在哪个站下车？”

“在终点站的前一站。”

“我是下一站下车。”

说话间，感觉时间过的真快。

“老哥，留个手机号？”云问。

“我俩加个微信，你扫我。”

云快速扫码添加。

“我是‘老渔’。”

云急急下了车。

在步行道上，云心想，遇到的先生，也应该是一位垂钓爱好着吧。不管咋说，“人老了得自己给自己找乐子”，可见先生的乐观与热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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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一个反射弧特别长的人，直到今天似乎才能写下一些过年的细微的感受，不显著不重要的虚无的心境。原本作为书写这件事也因为自我认定的不重要而不被刻意重视，直到接触到汉娜阿伦特的思想，去行动去做，想法感受情绪才是“存在”的。那么只有记录下来，这些情绪才是存在的。

今年回家很平静，没什么社交，陪伴父母。做了几件有成就感的事情是陪母亲去医院看病，帮父母整理了他们的手机，整理和重新设置了家里的网络。在仅有几天不多的陪伴时间里，聊天内容非常琐碎且毫无营养，但是我感受到了父母的开心。回上海隔天父亲给我打了个电话，情绪是不舍。在那个瞬间，我突然意识到或许在很久之前，我已经跟父亲达成了和解。只是太长久的分离和太长久的独立生活，没有把这一丝情绪传递到我面前。父母坦然地粗线条的钝感的生活，或许只是我遥远距离的想象，它即便是一部分存在的事实，在我想象的背面他们有自己情绪在意的地方。如何面对孤独、衰老和死亡从青年时代就开始思考的命题我曾经想象过无数多次，如今依旧没有答案。但是和父母住在一起的几天时间里，他们日常生活步调呈现的笃定让我感受到了平静。

在其余的时间里，见了一位旧友，看望了白发人送黑发人的亲近的亲属，22年底去世直到隔年四月份我才得到消息的奶奶，去了她的墓地。站在墓园的山上周围都是寂静，除了松林针叶间的风声。天气一直很好，我去了拆建成为城市公园的旧城东南部，在一片新建住宅楼区域大致确定曾经住过的一个家的方位。而保留下来的一个天主教堂我却毫无印象，它从未出现在我的童年记忆里。也去确认了曾经住过的另外几个家，那片区域还未拆迁，记忆里是宽敞明亮的三层小楼，眼前是狭窄的街道剥落的外墙低横的电线。试图循着记忆锚定位置，但是迟疑、迷惑，迷失于外观相似的建筑，母亲在房顶摆放过四月会开的花和永不会开花的仙人掌，或许有君子兰和蝴蝶兰，但换过很多任主人的房子早就失去了能和我联接的暗号。我试图用眼睛重新校准记忆去认识现在的城，但愈走愈茫然。于是在其余天气良好的日子，我去郊外认识山川河流，水纹地理可能是地球上最后发生改变的地方。我远离网络不思考精神上荒芜只是行动，行走、等待、开车、漫游，却感受到了久违的平静，这种平静让我陷入长久的睡眠，像阿彼查邦在《记忆》里让Tilda Swinton陷入的睡眠一样。我想记住这种感觉，回到这个城的很多天里我依旧放任自己无所事事，沉浸又抽离。它奇妙地治愈了过去四年的一部分的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