迪伦马特《罗慕路斯大帝》。

阅读上很久没有受到过这样“巨大”的震撼了。
上次是读巴尔扎克的《人间喜剧》，大概震撼的原因是“小说原来可以这样写”。
这次是读迪伦马特的戏剧《罗慕路斯大帝》，震撼原因是“因为这样才去写戏剧”。

我想现在是大致明白了莫言对戏剧一直的偏爱，理解了他面对的两声友善的“冷笑”和他自己的一个“誓言”。
2019年，莫言和余华、苏童去英国的莎士比亚故居。
莫言发愿要成为一个戏剧家，尽管在此之前，他其实已经写过多年的戏剧。
“我在莎士比亚故居的雕像前面，当着余华、苏童这两个小子的面，发过誓言：我要做一个戏剧家。他们在旁边冷笑，蔑视。我现在把《鳄鱼》写出来了，我让他们冷笑！”
后来，莫言又在不同的场合“补刀”：
“我在莎士比亚塑像前发下誓言，要用我的后半生完成从小说家到剧作家的转换，这样就可以和余华、苏童区别开来。别人介绍时可以说，莫言是剧作家，余华、苏童是写小说的。”

同时写小说和戏剧的，除了莫言，还有老舍，还有迪伦马特，除了《罗慕路斯大帝》、《老妇还乡》等戏剧，他“甚至”还写“侦探小说”，比如名作《法官和他的刽子手》、《诺言》、《司法》、《嫌疑》等。
还有契诃夫。尽管托托尔斯泰批评契诃夫，说“莎士比亚的戏写得不好，而您写得更糟。”但毕竟契诃夫还是公认伟大的短篇小说家和戏剧家。
小说和戏剧都能写得很好的不多，甚至几乎绝无仅有。
花四周时间轻松写出小说《少年维特之烦恼》的歌德，写了诗剧《浮士德》——《浮士德》花了60年时间。
太难了。

一般来说，戏剧常常是“默认”高小说一头的，就像纯文学常常“默认”高类型文学一头。
莫言的幽默最为“恰当”：写戏剧的，是“剧作家”，写小说的，是“写小说的”。
很有意思。

莫言这样水准的作家，既是剧作家，又是小说家，认知当然不至于那种简单的狭隘。
他为什么对戏剧如此推崇？
可能是在于戏剧这样一种形式，有它独到的力量感，即它呈现这个世界，是通过解构，通过“解剖”，通过“搅拌”而得来的。小说，则太“温和”了。
印度神话里面，宇宙混沌之初，是一片牛奶结成的乳海，乳海中有食之可以长生不老的甘露，天神和阿修罗们于是以曼多罗山为柱，以蛇王瓦苏基缠绕曼多罗山，随后，众神和阿修罗分别手执蛇头和蛇尾，日夜不停地搅拌乳海。
几百年后，终于搅拌出不死甘露。
大概，小说就像乳海，戏剧就是乳海中的不死甘露。
戏剧创作，则是用来搅拌乳海的大蛇吧。
当你一旦迷恋上用大蛇来搅拌乳海，在乳海中的沐浴，游泳，饮食，往往会显得过于顺滑，温和，而缺少了吸引力。
戏剧创作，是会让人深深为之着迷的，像握有权杖、掌握权力的人。已见过大海，便不能假装没有见过大海。
王安忆也说，“戏剧是叙事艺术的最高峰。”

最后，莫言的话剧《鳄鱼》写得也很好，从剧作中的微妙气息看的话，应该是受迪伦马特的《罗慕路斯大帝》影响也较深。
戏剧大概“唯一”的坏处就在于，好的，杰出的，伟大的剧作其实是有限的。

新西兰传奇女作家珍妮特·弗雷姆自传三部曲，传闻已久的书，终于出来了。

1990年新西兰导演简·坎皮恩执导了根据三部自传改编的电影，出来后备受好评，47届威尼斯电影节还给予评审团大奖。阿涅斯·瓦尔达17年在CC淘碟，也立马就选中了这一部。之前看的时候，也很被打动，叙述语调从容克制。

不过电影毕竟时长有限制，三部自传从弗雷姆的家世出生讲起，一直讲到1963年，写作走上正轨，得知父亲去世的消息，从英格兰回到新西兰。

一生经历可以说磨难重重，出生新西兰一个普通的工人家庭，父亲在铁路上工作，母亲则给人帮佣，早年还给曼斯菲尔德的奶奶工作过。一个词总结就是穷苦。兄弟姐妹五个人，弗雷姆排行老三，上头姐姐默特尔后来溺亡，哥哥则患有癫痫。下头两个妹妹，其中伊莎贝尔也溺亡了。可以说是备受打击了。弗雷姆自己则酷爱文学，矢志写作，又生性极为害羞，总觉得格格不入。之后又被诊断患有精神分裂症，在精神病院治疗多年。

不过即使有这么多的挫折与磨难，她通过写作活出了精彩的一生。

一位坚强不屈的女性，一位通过写作拯救自己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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