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月一次的复查让我在最近频繁的加班里收获了半天的摸鱼时光，语音会一个接一个，我一边开会一边在胡同里溜达，鸽子群在胡同上空飞过，翅膀边缘透光，手机因为连续语音热到发烫，我当然也来不及打开摄像头，鸽群几秒钟之后消失了，在我的视网膜上留下痕迹
去吃过很多次的越南馆子喝鱼汤，想起和小罗坐在屋顶上回忆在胡志明的快乐，还有一次翘班跟赵赵去景山看日落，之后也来的这里，胡同里的灯光泛黄，比白天更加好看
我在蓝天、阳光和零散的回忆中喘过气来——在这之前天气灰头土脸、楼下的花只开了几天就凋落了，室内室外的温度都让我冷，我感到今年的春丧来了，它黏在我皮肤上，让我从毛孔开始窒息——但第二天蓝天和阳光就捞起了我，沮丧的黏膜变成液体，被太阳飞快地晒干了，街上的花开了更多、玉兰、连翘、桃花樱花之类的，很漂亮，我不能仅凭一树花的提前离场就默认春天短暂，我想，我的时间被剥夺了，但我不能让来自宇宙的拥抱也被剥夺

化肥一包又涨价30元，参照邻居前些天买的价格。老母亲一听涨价，立刻又开始撒泼，我当场想杀人再自戕，因为这个化肥清明前后肯定涨价，每年如此，这时候要施肥需求量大了，而我每年从过年就开始说“咱们过完年就去买化肥吧不然到时又涨价”，每年，说很多次，她都不听，每年买贵了都要碎碎念很久。前些天我还在说，你还不去买化肥吗，我陪你去买化肥吧，不然过阵子又涨价了，她就是要一天拖一天。要是价格不敏感，贵一点就贵一点吧无所谓，那也行，价格敏感，贵一毛钱都要撒泼，又煞笔入骨不肯早点去买。今天要不是在店里，当着人，我肯定又得当场破口大骂：“你永远这么煞笔，正因为你这么煞笔，永远死性不改，这个家才会这样！”这样又很伤人。秋天买化肥也是这样，每天碎碎念我得去买化肥了不然又要涨价了，又不去买，一定要完全不能拖了，下午要施肥了早上才去买化肥，然后正当季买贵了又要碎碎念好几天，永远这样。买鸭饲料也是，隆冬季节鸭饲料最贵，秋冬天气又相对干燥耐存，我每次天气转冷了就说我们鸭饲料去载几袋回来吧，不然年底那会儿又涨价很多，不去，等涨价了，买的时候撒泼，买回来碎碎念。实际上这几年只要我在家里，买化肥买种子买鸭饲料都是刷我的钱，每次刷大几百块，今天刷六百多。这没什么问题，但这样也会让我心理上非常糟糕，一边愤怒暴躁看不惯，一边又不停反思我是不是因为花钱才这么暴躁(她买化肥等不是因为刷我的钱才拖延，早年就是这个德性了)，如果我不花钱是不是能因为事不关己而稍微平静点。买东西为了便宜五毛钱跟人大动干戈地讲价讲到颜面无存，我时常一听她要讲价立刻扫码付完钱把她吼出来，如果我不付钱是不是就无所谓。又买了一百多元的花生种子，因为之前种的花生有大半没发芽，那些种子是自己的，我正月就一直说这看起来很差不会发芽，不要白费功夫了，买点新种子吧，不听，非要种下去不发芽，浪费花生浪费人工才罢休。而自己的种子不发芽和她的德性也有关系，就是我今早一下子炸药一样火大的原因——我说预报一个小时后要下雨赶紧把屋顶晒的东西收下来她不假思索脱口而出斩钉截铁跟我说不会下雨，实际上十分钟后就下雨了——过了很久跟我说话我还是满嘴火药，那些花生去年收成季节淋了雨发了霉，当然不会发芽了，不仅不会发芽，就算不做种子去榨油淋雨发霉再晒干的也有毒，我这样说无数次听不懂人话，有时候我崩溃起来立刻要头戕地一死了之，这样也好几次，也不能使她听到天要下雨时不脱口而出说不会下雨。我已经知道她是如此煞笔弱智如此无药可救，一般真变天我自己去收了，今天是我在新家炒菜她在旧家喂鸭，东西也晒在旧家，才发消息让她收。我最近骂人的话，也有一句很伤人的，“你这个德性要是和媳妇一起生活早被人扫地出门了你知道吗”，我不知道为什么要一直这样骂人，虽然以前偶尔也会有类似表达，情绪是比较平和有分寸的，主要是讲道理，最近每次都是破口大骂。每次反思，最后也是崩溃。以前我天天好声好气，老母亲每天恶声恶气，最近，从城里回来起，换我每天恶声恶气，不知为何。最近可能厌恶自己的情绪爆棚。生气都有“正当”理由，比如她进屋不换拖鞋，回南天家里已经满地脏水，下地的鞋直接就进门来，或者在家换了拖鞋等要出门直接把室内专用的拖鞋穿出去，每天我都在怒吼在咆哮。但这些事之前也都有，换句话说，我早早知道她如此无可救药，以前大部分时候，我都还是比较温和的，“看不惯”的地方充耳不闻视而不见，发火也是最多一会儿，这一次是一天比一天火大，一天比一天崩溃，不知道怎么回事。今天都把她吓哭了。上街路上走在后面知道她在哭，我也好像不能平息内心那种“你为什么这么煞笔”“你为什么死性不改”的愤怒和痛苦。我没有打算在乡下长住，只不过因为清明节不远不好打算，所以才回来，节后再打算。回来前，朋友说，你妈会很高兴你在家里陪她，我不知道，就不上班不结婚的废物这个层次来说，我们亲戚里也有人这样，只管关在卧室大门不出啥事不管令，我还是每天在操持日常，生活需要的开支和劳动我都负全责，但我不知道对上一辈来说，这能不能有质的差别，我还是非常崩溃，时常因为对她不满继而对自己不满，而觉得这对她也是酷刑……

不知道是今年三月格外湿润，还是我失去了去年的记忆。
总感觉这个月，雨水格外多。
每天起床看着窗外大多是雨雾蒙蒙，窗户上也氤氲着散不开的水汽，天地间湿的仿佛轻轻一攥水就哗啦哗啦地涌出来。
已经很久没把衣服拿到阳台去晒了，生怕哪一刻突然就风雨大作，干的还没湿的快。只能挂在窗帘的杆上凑合。
拉不上窗帘也没关系，大部分时间乌云密布，天地和我都昏昏沉沉的，又有什么关系呢。
房间也不太开窗通风，空气一直都很湿润，害怕下雨让屋里更湿了，再湿衣服上就得长出蘑菇了，而我撑把伞，就可以去假装蘑菇了。
这让我想起小时候的那个老家，因为廉价而买的倒闭理发厅的皮沙发，缝里甚至还有没清理干净的头发扎在里头。因为角落屋顶有点漏水问题，经常滴答滴答在沙发上，一到春天那块位置就会有蘑菇倔强地长出来。小时候的我不觉得麻烦恶心，还会好奇地看着它像市面上的哪种蘑菇，问父母能不能拔下来做菜。长期湿润的屋顶也会泛点绿，星星点点的青苔和霉斑，是我对老家一种极致刻板的记忆。
而最近感觉我回到了老家。再下几场雨，青苔就可以铺满阳台，蔓延到我身上。
也不是没有晴朗的日子，甚至每次都很贴心的在周日放晴。但昏暗的我在浑浑噩噩的实验和毫无时间观念的打游戏中度过，昼夜颠倒，晴朗的太阳对我来说只不过是一次遗憾，今天又要失去在阳光下雀跃的机会。
整个人有一种变得越来越内向的感觉。我就毫无主动地等朋友约我出去走一走，但是好像会这么做的朋友大多已经离开了。我想约一约别人，但我不知道约谁，也不知道去哪。有的人好像不愿意漫无目的地闲逛，而有的人有自己更重要的人陪伴，我觉得我还是不要主动打扰。
我失去了出门的动机，只剩一点若有若无的冲动和看看太阳的渴望。这点渴望被昼夜颠倒的虚无阻拦，醒过来的时候太阳已经在地球的另一侧发热。
所以这个时候我尤其明白我会对哪一类人心动，但是往往都存在于幻想中。
我也不是不知道自己的问题出在哪，但是又不知道为了什么去改变。是为了准点吃饭，还是为了冠冕堂皇的早点完成这个人生阶段的任务这个理由。
但到这时我突然间反而什么都觉得不重要了，我只是不想变成蘑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