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大二的时候,有一次和台湾朋友荣财打球吃晚饭。在车站分别的时候,我问他有没有听过邓丽君。他答道那是妈妈那一辈的歌手了,我说是的,那也是我妈妈年轻时候听的。上公交后,听着耳机里的“任时光匆匆流去,我只在乎你……”想起童年时候妈妈买来DVD教我唱,那应该是我第一次听到台湾的声音。我坐在巴士上,听着这首老到已不能称作“流行乐”的歌,有点出神……我在想台湾、大陆,但我想的又不是我在课堂上学的直接的政治,我有一种温柔的哀伤。
今夜,我走出酒店的门,跨过环岛路,踩在沙滩上。海边有人支起卡拉OK唱机,倾情地唱着“所以我求求你,别让我离开你,除了你我不能感到一丝丝情意……”我望着对岸不远处——金门县烈屿岛的灯火,有哭的冲动。我踩着细沙,一路跑到海水要沾湿我的脚。我不能再往前走了,对岸的灯火依然在闪烁着……而三十多年前,邓丽君就在我望向的对岸向这边喊话。
去年12月在台北的行政院参观,义工阿姨是外省二代。她跟我讲小三通开放之后,她从台北飞到金门,再从金门坐船回大陆探亲。我打趣道“是吼,在厦门花几十块就可以坐船看到金门啦!”今天下午我穿上救生衣,帆船载着我在金厦水道上航行。海峡的中间有一个红色的浮标,师傅说我们不能再往前去了,只能停在这了。
只能停在这了,我望着那个红色的浮标,烈屿就在眼前几公里处。但对于我来说,如果要去的话,要先从厦门飞到香港,再从香港飞到台北松山,再从松山飞到金门岛,再从金门岛坐车跨过金门大桥才能“合法地”到达。而对于多数和我拿着一样护照的人来说,那是一个无法到达之地。在现代社会里,“去”不仅是物理意义上的移动身体,更是一次权力存在感的炫耀。处在这两个共同体的任何一个里,我须接受这样的炫耀。
理论上来讲,这里依旧是战争的前线。不过这个战争的前线有度假酒店、有商场、有写字楼……我可以在酒店的浴缸里舒舒服服地泡澡,然后坐在沙发上点上根雪茄看着窗外的“敌方”。现在的我们到底,是谁呢?
这片海是连贯着,也是破碎的。它也是矛盾的。如何称呼对面,都让人抓狂。是福建省?是台湾?是ROC?还是PRC?巨幅的红色标语下,有人挥舞着国旗影像。我穿过他们,想象着对岸的生活。我体验过。和我们一样又不一样。而那些不一样的地方,就是任时光匆匆流去,我想去在乎的一点东西。
这么近,那么远。但要说“暂寄天地之间,敌我难分”未免是一种虚弱的toxic masculinity。我来这里,没有想要得到一个答案。我只想知道、看到,这片海峡在这里。这是我们开门要面对的scene。
昨夜、今夜、明夜,我都要枕着这片海入睡。我打开《少康战情室》,老赵还在谈金厦争端,那就是我抬头能看到的地方。我的政治学tutor调侃我是战地记者。做记者总是好的,至少能有自己获得信息的能力。
2024.3.14 de 厦门 https://t.cn/ExSGTAr

写作打卡 坚持

在没有网络没有第四台(台湾有线电视)更没有诚品书店的时代,我会努力多攒一点儿钱,跑遍进口书店寻找砖头重的摇滚工具书,然后翻着字典,从第一页啃到最后一页。要不就是冲去还没拆迁的中华商场,买原装进口的黑胶唱片,珍而重之地捧回家,用母亲的老唱机一遍遍播放,然后转成录音带——彼时都只肯用高档的二氧化铬录音带,甚至昂贵的麦克赛尔(Maxell)黑壳金属空白带,这是不能够妥协的。”
读到马世芳在《地下乡愁蓝调》这么回忆自己的青春,我承认,我对蓝调依然陌生,我眼中只有“砖头重的工具书,从第一页啃到最后一页。”这是属于马世芳的执着。
而从今天开始,我也开始了啃工具书的时光,我发誓要把梁实秋先生主编的《远东英汉大辞典》一页一页啃完。
去年,我听了188小时54分16秒的马世芳节目《音乐五四三》,这还得感谢网友的无私分享,我记得当时有点犯难,188个小时喔,好漫长。还有一个难题,国语加上我完全不熟悉的音乐,如何坚持?从前听节目,我多会挑选自己喜欢的的某些片段去听,听了还要发表口水评论。
“音乐五四三”节目,我插不上嘴,但是我没有去快进,也没有去挑选李宗盛等熟悉的篇章去先听,我按下了自己的虚荣心,利用每天晨运的时间,每天听一期节目,188个小时又算什么?18年一眨眼就过去了。
从前只羡慕马世芳的帅气才气,羡慕他既能做节目还出版了书……把他的书能买的都买了,然后放着。
直到听完188小时的音乐五四三节目之后,突然想起,该读马生的书了。
听节目的时候,很多音乐我是听不进的,我常对自己说,你的喜好一点都不重要,要多发现世间的美好。又或者,能听完188小时的节目,便是收获。
看《地下乡愁蓝调》的时候,我惊讶的发现,原来我又尝到了坚持的好处,书中的故事,能唤起我对“音乐五四三.”节目的回忆。
因为大环境的原因,我所得到的美好感觉,是延后了很多年的,毕竟我也不清楚马世芳的近况,听不到他最新的节目。
但是,到底也是和美好的事物相逢了,这便是坚持的力量。

#有书共鸣[超话]#
《地下乡愁蓝调》马世芳
读书笔记摘抄
1
在没有网络没有第四台(台湾有线电视)更没有诚品书店的时代,我会努力多攒一点儿钱,跑遍进口书店寻找砖头重的摇滚工具书,然后翻着字典,从第一页啃到最后一页。要不就是冲去还没拆迁的中华商场,买原装进口的黑胶唱片,珍而重之地捧回家,用母亲的老唱机一遍遍播放,然后转成录音带——彼时都只肯用高档的二氧化铬录音带,甚至昂贵的麦克赛尔(Maxell)黑壳金属空白带,这是不能够妥协的。一卷九十分钟AB两面的空白带,刚好录两张专辑。我总会一边录着唱片,一边拿各种颜色的圆珠笔在卡带标签上用花体字慢慢描出专辑名称和曲目。卡带录完,贴好标签,还得把带子底侧的两格小塑料片拗断,以防日后误洗。那两声“喀”,表示又一桩工程的完结,总让我感到巨大的满足。
2
摇滚乐其实是很矛盾的,看似热闹,实则无处不浸透着寂寞。它的核心往往就是“和这个世界过不去”的寂寞。而那撼动了整个世代的、真正了不起的摇滚乐,便是找到了那条纽带,把千千万万人的寂寞和萧条,串织在一块儿。每个摇滚迷多少都是寂寞的,即使和几万人一起在轰轰然的乐声中欢呼落泪,也只是把这份寂寞复制成几万份。摇滚之所以意义深远,之所以能像娄·里德唱的那样,足可拯救一条年轻的性命,或许就是因为它让我们知道,自己终究不是唯一懂得这份寂寞的人。
3
“有一阵风永不寂灭(There is a wind that never dies)。”
4
原本是登山社健将的SY,那阵子变得苍白多病,总觉得疲惫而虚弱。“应该是我一直没有认真面对自己,老是在逃避问题,身体也感觉到这些状况了。”他说。
后来SY辗转查出病因,不得不休学入院做化疗,等待骨髓移植。我们不方便去医院探望,便在BBS上互相留言。他尽管躺在病床上,还是可以用笔记本电脑上网,联系外面的世界。
我提起有人找我出书的事,一想到自己的书要和那些“真正的作家”的书摆在一块儿,便觉得事态严重。SY比谁都了解我的焦虑,他说:你已经写了那么多文章,其中真正用了心思的也不少,值得整理成一本书,那就别想太多了。至于你会被视为“写手”还是“作家”,现在且先不要烦恼,书出之后或许就不是问题了。
5
SY终究没有能够等到我的书。那天从他的告别式归来,我清楚地知道,从此以后,有些事情只能放在心里,没得说了。或许SY用这种方式,递给了我一张进入“大人世界”的门票吧?
SY不在了,生命中总有更紧急的事情不断插队,出书的事也就这么延搁下去。编辑学姐当初挺着怀孕的肚子和我在咖啡厅谈出书计划,如今连他们家老二都上幼儿园了,我的书还在继续难产。出书,竟变成了一个令人尴尬的话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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