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局重要么?
也许不重要。
也许重要。
早上,天冷,就去喝了一碗热粥。一日之计在晨,尤其天冷的早晨,适宜从让人感到暖和的地方开始。在一碗从烫到温的时间里,翻读了一篇从未读过的小说,艾萨克.辛格的《短暂的礼拜五》。既便,是用最现代的电子方式阅读,烛台时代的旧式气息依然透过手机屏幕扑面而来,没错,是那类老老的干净的成人童话。故事枝干清晰,人物心灵简洁。就是两个穷男女,男的叫施穆尔,女的叫苏雪。施穆尔是在男子中比平常还要平常一些的人,苏雪是比平常女子要美丽一些的人。这两个略有倾斜度的男女生活在了一起。这两个主人公,从头到尾,带着旧式的稚气和诚挚,彼此相爱。女人若说,自己有一天先离开,叫男人另娶一个生个孩子,男人听不得这样的话,不允许女人说。男人若说,自己如此平淡无奇毫不出众女人却甘心作他的妻,有点替女人委屈,女人就会生气,坚决不允许男人自贬,如同在世人面前捍卫男人一样。两人惟一的遗憾是没有孩子。他们内心渴望有孩子,却也还生活从容,无怨无尤。这一对夫妇尽管非常恩爱,却保持了某种童男童女样式的情欲羞耻感。这种耻感,放在别处会失真,放在这样一对自带天真的男女身上,却有些动人。“我要在你身上做,春天对樱桃树做的事。”施穆尔和苏雪的礼拜五的夜,让人想到聂鲁达的这句诗。故事不长,很快到了结局。没想到,结局是两人在一夜间遭遇煤气中毒,所谓同赴天堂。也许,这样不求同日生却是同日死,至少,保持彼此情感的惟一性,没有往后余生的旁枝逸出,也不需要有一方留在人间久久痛苦地怀念,还不用活到太老受身体之疾种种的难堪。想想,似乎还不错。不过,还是一下子就接受不了。明白地说,是对这个结局不是滋味。这大约源自内心深处对俗世生活那种对热气腾腾人间烟火的流连。

因为一切的“好”,都是给予生命的。

一旦失掉生命,一切,将与你无关。

活着,有数不尽的难,活着,亦有数不尽的好。

【】 ​那通电话来得很突然。
​他只告诉我,他要离开一段时间。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托我打理好他的草坪和植物,以免被邻居投诉。一如既往的,不愿意被人看到不好一面的成熟风格。
​我问他原因,却只有沉默。

​大概是见我大半夜简单披了件衣服就冲去他家门口按门铃,站在那里大有你不开我不走的架势。耗了很久才把门打开,冷死我了。

​“你听说过「温迪戈」吗?”
​那是他开门前给我发的信息。不过我没注意到。

​屋里灯光很昏暗,我只能隐约看到他的剪影。和记忆里一样的高挑,瘦了很多。还有…一对突兀的巨大鹿角。他要稍微驼些背猜不至于让鹿角抵住天花板。让他看起来像一片枯败的树林,荒凉、颓败,死气沉沉。

​同类相食的禁忌化作了笼罩在北美大陆上的诅咒,惩罚会降临在吃过人肉的人类身上。温迪戈的传说很简单。也就是这个诅咒,让他变成了如今消瘦,长出一对巨大鹿角的食人恶魔。至于他什么时候吃过人肉,又为什么,他没有说。或许是那次在森林公园那场,只有他一个人回来的雪灾…。我没有问,有些事需要做出些留白。
​也不难猜出他要做什么。在这个对血统充满歧视的土地,本就对亚裔有所束缚。现在这个恶魔更没有了容身之处。

​“你有什么打算?”
​“……”
​“我都来了还不肯告诉我?”
​“先把这对鹿角割下来。……”
​“…继续。”我催促。
​“然后接受彻底的改造手术。”
​“去哪?”
​“韩国。”
​“我陪你一起。”

​……

​我们没有纠缠很久。他同意了,他的草坪另找了一位朋友照料。
​他的鹿角,大部分在美国一家黑诊所取下。我在手术室外没有等很久。锯子锯鹿角的声音很吵。他大概很痛苦吧,进去的时候他的脸色很差。

​我早该意识到的,大约从那时候他看我的眼神就不对。那是在劫难后看到我的吊桥效应吗?是对人肉的渴求吗?……那会是爱吗?我已经没有机会得知了。
​至少能确定不是对一个挚友的感谢吧。

​没有休整很久我就陪他飞往亚洲,那个不太大的土地上。我们等不起太久,不然他的鹿角又要开始生长了。他在飞机上额头就开始痛。下飞机过海关时,我少有地看到他那副模样,紧张、不安、焦虑…等等的负面情绪笼罩在他眼中。却又在极力克制,不欲表现出来。可他反复撩头发,揉额头,又压低帽子掩盖,这些小动作不难让我看出来。
​他似乎不再是我记忆里那个永远成熟可靠,永远要我去依赖他的那样。他终于也有了脆弱的时刻。
​那时我挡在他身前,一起走过那些流程。我比他矮很多,其实我根本挡不住他的任何。
​或许只是我想做点什么。形式大于实质的演出。

​你也可以试着躲在我身后…。我或许也可以为你做到些什么…。


​幸好我们赶快飞来了。我们落地后第二天,他痛了一整天的额头又冒出了鹿角的小芽。
​他预约好了手术,也是由我陪伴着。过程持续很久,很久。手术很成功。我们都很开心。
​我为他拍下一张照片留念。他是个优秀的摄影师,拍摄了很多优秀的作品,以至于有时会忘记,他也是个出色的模特。我的摄影技术并不出色。那张照片,也不知道是好还是不好。至少它完成了它的任务,记录下了,这个轻松快乐,充满希望的此刻。


​陆续接受了所有的手术,终于让他恢复了人类的模样,周身也不再散发可怖的血腥味。一如我珍藏在记忆里的身影,那个蓬勃、充满生命力的少年。
​一切看起来都在向好发展不是吗。


​手术只能永久性改变外形,不能改变他的本质。他还需要继续接受社会化训练,帮他顺利返回人类社会。只是说得那么厉害,实际上也就是陪着他四处逛逛,吃吃喝喝之类的吧。可是抛开为了生计奔波,人类生活不也就是如此吗。
​在商场为对方挑衣服和配饰,在游乐园的过山车上让尖叫声伴着风声呼啸而过,在登山的山顶喊出被压抑的情绪…。我们试图留下痕迹,它们淡淡的,或许能证明我们来过。哪怕一阵风过来,就会吹走这些。

​“这算是约会吗?”
​我其实想这样问,但没说出口。他也从没为我们这段时间的相处定性过。这算是一个被我带进了坟墓的疑问。
​……我会有坟墓吗?


​变化究竟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我已经回想不起了。但是能隐约感觉到,他在刻意和我保持距离,一个刚刚好的距离。

​某天在我们离开一个画展后,他依旧如此。我能听见脚步声在我身后,有距离,但不远。我放慢,他也如此。我突然转过身去,用那个旧相机抓拍到的他还有些惊讶和不自然。

​我知道,我早就知道。手术再如何给他天衣无缝的人类外表,也不能改变他的本质。他作为食人恶魔的本质。他开始克制不住对人肉的渴望了。如果他哪天克制不住自己的食人欲望,或他和我保持的距离能为我争取一些逃跑时间?

​“对不起。”
​“不用和我道歉。”

​我们都知道,我们早该料到会有这一天。回想手术刚结束那天,我们那天真甚至于愚蠢的乐观,真让人发笑。


​我也默许了他的选择,我们保持着一段尴尬的距离。长短一直由他把控着。我们的“约会”也从繁华的地段变为了安静的冷门小店、画展、图书馆。再后来,我们几乎不出门了,一起窝在家里看电影。全世界的电影有很多,很多。多到足够了,足够的。

​“如果你有一天,克制不住自己的食人欲望了。就吃了我吧。”
​我模仿着电影里角色的口吻。
​他没有回应我。一双横瞳只直直盯着我,看不出悲喜。


​那天是个重要的日子。我把他支出去,说要为今天准备大餐。
“我相信你能一个人面对人群,你能克制着。”
“你还没有吃掉我啊。你最喜欢的不是我吗?”
这么说着,总算是把他请出去了。我也要做我该做的。

他回来时就看到桌子上点好了蜡烛,还没燃去很多,算好了时间。并且收到了我的信息。
“你先吃。”
“吃完了再看你的惊喜。”

桌上的肉被精心切成薄片。不多,但都是生肉。这些日子为了照顾他,我有意去做半熟肉,慢慢过渡到纯生肉。看到好日子里是一桌精致的生肉他并没有意外。慢条斯理吃下全部。再捏碎了桌边的幸运饼干——他理解了我所说的惊喜,我为他留下的信息。我们的默契,我很满意。

幸运饼干的纸条上是打印出来的两行字:
“Congratulations on your rebirth.
My Wendigo. ”

他冲进浴室时是低着头,趴在浴缸边,大概在看着血水里我的尸体。我飘在半空,看不见他的表情。他来得很快,我的尸体还没有僵硬,他还能牵起我的手。泡在水里的手臂露出来,被割下肉的手臂还散发出隐隐的腥臭味。如果他把我的整个尸体捞起来,也能看见身体和腿上,满是割下肉的伤痕。

他是如何离开的,之后又如何做的,我也不得而知了。我甚至不知道他怎么处理我的尸体…我倒希望他继续吃干净,不要浪费了。

成为你吃掉的第一个人,我很开心。这个世界不值得你克制,做你想做的吧。

——祝贺你的新生,我的温迪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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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岁程明洛(最新
  学姐调来的还是那辆黄色中巴,我带着小胖和大叔大婶告别时,又有好几个孩子跑过来,吵吵嚷嚷的闹着和我们一起去市区,说是泥石流发生的时候他们都在场,都是把昏迷的大哥抬上桌子的参与者,可以一起作证的。
  说实话,我特别感动。只是这次回去一定会有场硬仗要打,这么多孩子,我不确定能够照顾得过来。
  孩子都是父母的宝,万一不留神哪个出什么意外,我没办法也没脸和家长们交代。
  随后赶来的家长们听了我的顾虑,完全不在意,说他们的孩子从小在山野里长大,给吃饱就行,用不着特地照顾什么。
  家长们实在太真诚和热情,我只好带着六个十二三岁的男孩女孩,坐上回去市区的中巴车。
  大哥在酒店楼下等我们,见到下来一群孩子,也惊得瞠目结舌。
  孩子们都认出大哥,欢天喜地的扑上来,一个个围着大哥叫程教师,七嘴八舌的说话。
  大哥沉郁的眉眼在见到安然无恙的我和天真热忱的孩子后,终于破除阴翳,换上一片阳光。
  接下来的事情顺利很多。
  大哥把从泥石流开始到会所的阴谋算计制成视频,按照时间顺序,一一做出说明,每个事件都有图有真相。
  几个孩子在录制的时候问我需要怎么说,我告诉他们不必想太多,实话实说就好。
  当时的事情是怎样的,就描述出来,说给大家听,一个字的假话都不要说。
  师兄和学姐在村里,也做了很多工作。村长大叔和几位当时被一同困在学校的学生家长实名对当时发生的事情进行复盘。
  村长大叔甚至将滕静在山村期间,打着援建的旗号,实则无所作为,甚至多次对山里的生活和卫生条件表示厌恶,极大的伤害了乡亲们的感情的事公开披露。
  相较于编造救命之恩,不尊重事业、不懂得维护企业形象才是致命的错误。
  所有的证据汇总在一起后,大哥直接发送到林大校友群和京大论坛,包括朋友圈、微博等社交平台,也全部同步发送。
  大哥的长相本就是精致中凸显刚毅,当他一脸郑重和严肃的坐在摄像机前,将所有的事情一字一句的进行剖析和总结,那目光中对于滕静做法的不敢苟同,对于她丧失人性基本良知的沉痛和惋惜,让听者动容,见者诛心。
  这本身就是最好的辟谣武器。
  资料发出去不到半小时,立刻在网络上引起新的轩然大波,从前咒骂我们的人几乎全部倒戈相向,他们锐利的口锋转向滕静,将她骂得如丧家之犬。
  事实清楚,证据确凿,滕静辩无可辩,一时间沦为过街老鼠。
  滕静终于用她自己搬起的巨石,砸了自己的脚。
  这,也是她应该得的结局,报应。
  事情到这里,基本告一段落,我们做了该做的事。
  至于最终滕静其人的结局如何,交给大家和时间吧。
  我们相信人性的善良,会给我们公正的评价。
  视频发出后,大哥关了我和他的手机,拨打酒店前台电话定了一大桌好菜,在我们的房间中招待来自山区的六个孩子。
  关于滕静被骂到很惨的这件事,是孩子们在吃饭的时候,颇有点兴灾乐祸的讲给我听的。
  这些孩子为了大哥的清白,离家几百里,带着一腔赤诚的敬重和爱戴,着实应该好好招待。没有他们,这件事情没这么快结束,可信度也不会这么高,我和大哥被滕静泼的污水也没这么快洗干净。
  这次的事情,多亏这些孩子,他们是我和大哥的功臣。
  因为预见了好的结果,大哥心情很轻松的喝了不少的酒,在他变成没完没了索要亲亲的醉猫之前,我把孩子们送回房间安置了。
  祖国的花朵还小,不该被妖孽荼毒。章节已完结小说全集完整版大结局)小说全文阅读笔趣阁
❗书名:《林岁程明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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