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3-03-16
《說《論語》的其斯句》

一,《論語》的其斯句
其斯句者,指同一句子中,其、斯連用,其、斯皆為代詞,且由之前所述文句中可知其、斯各有所指代;依句式,其在前,為主語,斯則是謂語。

如《論語》中,所載:①「子貢曰:『貧而無諂,富而無驕,何如?』子曰:『可也。未若貧而樂,富而好禮者也。』子貢曰:『《詩》云:“如切如磋,如琢如磨”;其斯之謂與?』子曰:『賜也,始可與言詩已矣!告諸往而知來者。』」(〈學15〉)文中,“其斯之謂與”即是其斯句。其斯句可有肯定、否定或疑問形式。

本例,其,指代由“貧而無諂,富而無驕”推衍到“未若貧而樂,富而好禮者也”的討論過程;這是一個經由雙方在同一事項上的逐次深入見解交流而達致在智才認識上有遞進效果的過程。斯,指代“如切如磋,如琢如磨”;子貢在智才認識上感知有遞進效果,進而連繫到《詩》句的切磋、琢磨不正是此一過程的比喻,便將問題轉到《詩》句所指。

上述其斯所指,可由孔子所言“告諸往而知來者”覈實。往,即往者,指先前的討論,即是其;來者,指後者,即是斯。就字形本義來說,先有其,後有斯;其是原件,斯是複製品。

其斯之謂與,這是個疑問句,由句末之疑問詞“與”可知。斯之謂,就語法結構來看,得有二說。一者,之為所有格,表示“之”後所接者為“之”之前的一部分或具附屬關係,如「仁之本」(《論語.學02》)表示此本屬於仁。謂,意為概括;斯之謂,指所概括者在斯的意思範圍內;其,則為主語。二者,之為賓語而前置;若然,原句作:“謂其斯”,轉為“其,謂之斯”,謂為動詞,之代指其,斯為之的補語;原句屬被動態,主語省略。此二說,孰是?

察《論語》有之:②「子使漆雕開仕,對曰:『吾斯之未能信。』子說。」(〈公06〉)漆雕開,孔子門人;使仕,實際上,此指為家臣。吾斯之未能信,此句式同其斯句;吾,指自身,為主語,作用同其斯句的其。斯,指使仕。之,表示所有格;如果“之”要表示否定句賓語前置,則當作“吾斯未之能信”,如「未之有也」(《論語.學02》)“之”要在否定詞之後;今在斯之後,則“之”是斯的所有格。若然,則未能信屬於使仕。

同理,依上例而論,可知“其斯之謂”的之,乃表示所有格,而非賓語前置。如以“之”為所有格論,則其與斯之謂兩者之間省略了動詞“是”,如「富與貴是人之所欲也。」(《論語.里05》)故原句又可作:其是斯之謂與,或其為斯之謂與,或其乃斯之謂與;斯之謂便是句子的謂語。同理,吾斯之未能信,亦可作:吾是斯之未能信(者),或吾為斯之未能信,或吾乃斯之未能信。

其斯句,《禮記.中庸》有一例,曰:「君子尊德性而道問學,致廣大而盡精微,極高明而道中庸。溫故而知新,敦厚以崇禮。是故居上不驕,為下不倍;國有道,其言足以興,國無道,其默足以容。《詩》曰:『既明且哲,以保其身。』其此之謂與!」此例,其此與其斯同。其,指前述之君子;此,指《詩》曰之“既明且哲,以保其身”。君子學禮行道,故致居上不驕,為下不倍;處邦之有道、無道,在上則時言,為下則時默;此君子之行,其也。其是《詩》曰所概括者,故曰其此之謂與。

二,《論語》餘例

《論語》中,同句內,其斯連用者,尚有二例:
③「齊景公有馬千駟,死之日,民無德而稱焉。伯夷、叔齊餓於首陽之下,民到於今稱之。子曰:『君子疾沒世而名不稱焉,其斯之謂與?』」(〈季12〉)

④「(子)謂:柳下惠、少連『降志辱身矣。言中倫,行中慮;其斯而已矣。』」(〈微08〉)

在③例中,其指齊景公與伯夷、叔齊二種身後的稱名比較,齊景公“民無德而稱焉”,夷齊則“民到於今稱之”。斯,則指孔子所言“君子疾沒世而名不稱焉”。夷齊屬逸民,不以君子論,且夷齊身後民稱之如君子,故孔子所言疾與君子名不稱者當是齊景公。其斯之謂與,意謂:齊景公是“君子疾沒世而名不稱焉”之謂嗎?

第④例,降志辱身,於柳下惠,指三黜而未違魯;少連,則未詳。其指柳下惠、少連。斯指言中倫,行中慮。其斯而已矣,意謂:柳下惠、少連唯是言中倫,行中慮耳。試參照:「夫子之道,忠恕而已矣。」(《論語.里15》)意謂:夫子之道唯是忠恕耳。

句式相同例④-1「子擊磬於衞。有荷蕢而過孔氏之門者,曰:『有心哉!擊磬乎!』既而曰:『鄙哉!硜硜乎!莫己知也;斯己而已矣。深則厲,淺則揭。』子曰:『果哉!末之難矣。』」(〈憲40〉)引文中,“斯己而已矣”句,與前述“其斯而已矣”是相同句式。“斯己”之斯,指莫己知也,己指自身;斯己而已矣,意謂:莫己知(者)唯是己身耳。深厲淺揭,言從乎外在環境,不要在意自己。

三,《論語》同句中有其斯,不連用例

此外,《論語》中,尚有二例,同句中有其斯,但不連用:
⑤「或問禘之說。子曰:『不知也。知其說者,之於天下也,其如示諸斯乎!』指其掌。」(〈八11〉)本例,其字有三;前一其,所有格,其說指禘之說;次一其,指知禘之說者;後一其,所有格,其掌指孔子之掌。斯,指其掌。

⑥「子路問:『聞,斯行諸?』子曰:『有父兄在,如之何其聞斯行之?』」(〈先22〉)其,泛指聞即欲行之人。二斯,即也,接著之意,時間副詞,非是代詞。

四,《論語》異句中有其斯相承例

於《論語》內,亦有在異句中,各見其斯,唯指代相承,文氣一貫者,得一例:
⑦「子曰:『吾之於人也,誰毀誰譽?如有所譽者,其有所試矣;斯民也,三代之所以直道而行也。』」(〈衞25〉)誰毀誰譽,毀誰譽誰,誰為賓語,因疑問而前置。其,指代吾所譽者;其(吾)有所試矣,可譯作:他(們)是有所徵而可為法的。斯民也,是民也,亦指有所譽者。三代之所以(之)直道而行也,所以,指憑藉;所以之,憑藉斯民。直道,直其道。斯民直其道,三代之所以有直道;行直道,三代所以化民為小康。

斯民,《禮記》有之:「大道之行也,與三代之英,丘未之逮也,而有志焉。」(〈禮運〉)大道之行與三代之英,依孔子的劃分,是兩個時期,前者稱大同,後者名小康。小康,即是指三代之化;三代,指夏、商、周,由三代之英肇啓,所謂「禹、湯、文、武、成王、周公,由此其選也。此六君子者,未有不謹於禮者也。」(仝上)斯民,即指此六君子;民,泛指受命之氏之弟子;君子,受命之氏子。又,子曰:「作者七人矣。」(《論語.憲38》)七人,劉敞(1019-1068)以為堯、舜、禹、湯、文、武、周公。然則,屬三代者五人,成王未與焉。

五,《左傳》“其我之謂矣”例

復次,《左傳》有之:晉「大史(董狐)書曰:『趙盾弒其君』;以示於朝。宣子曰:『不然!』對曰:『子為正卿,亡不越竟,反不討賊;非子而誰!』宣子曰:『烏呼!“我之懷矣,自詒伊慼”;其我之謂矣。』」(〈宣公二年〉)宣子,即是趙盾,晉卿。我之懷矣,自詒伊慼,出《詩.邶風.雄雉》,原作「我之懷矣,自詒伊阻」,趙盾易阻字為慼字以明自致此罪名之憂。懷,思也,念也;詒,遺也;伊,此也。我之懷矣,自詒伊慼,言我(當時未即出境)的想法,自致此憂。

“我之懷矣,自詒伊慼;其我之謂矣”,此其,代指“我之懷矣,自詒伊慼。原句可譯作:“我之懷矣,自詒伊慼”,它(個人以為)是我的概括啊!

六,《禮記.中庸》“其斯以為舜乎”例

子曰:「舜,其大知也與!舜好問而好察邇言,隱惡而揚善,執其兩端,用其中於民,其斯以為舜乎!」(《禮記.中庸》)本例中,有兩個其,皆指舜。舜,其大知也與,可譯作:舜,他(個人以為)是大智的啊。斯,指舜之行,包括:好問而好察邇言;隱惡而揚善;執其兩端,用其中於民等三事。其斯以為舜乎,句子結構原作:其以斯為舜乎;可譯作:他(個人以為)用此三事成就了舜乎!

本例,孔子全章之意,謂舜行三事成就自己為大舜,而舜之能行此三事,正是他具大智的明徵。就“其斯以為舜乎”言,本句雖句首有其斯,其斯亦皆代詞,但斯並非謂語。本例可視為其斯句的變例。

圖片:取自中國哲學書電子化計劃(網頁)

參考:

2020-12-21
《釋“其”》
https://t.cn/A6N6Unnz

2020-12-28
《釋“斤”、“斯”》
https://t.cn/A6N6Unnw

2022-04-17
《說《論語》的“作者七人”章》
https://t.cn/A6N6UnnA

庄子经典名言

1。吾生也有涯,而知也无涯。以有涯随无涯,殆已;已而为知者,殆而已矣。(我们的生命是有限的,而知识却是无限的。要想用有限的生命去追求无限的知识,便会感到很疲倦;既然如此还要不停地去追求知识,便会弄得更加疲困不堪!) 

2、名也者,相轧也;知也者,争之器。二者凶器,非所以尽行也。(名是相互倾轧的原因;智是相互斗争的手段。两者是凶器,是不可以尽行的。)

3、天下有道,圣人成焉;天下无道,圣人生也。方今之时,仅免刑焉。福轻乎羽,莫之知载;祸重乎地,莫之知避。(天下有道,圣人可以成就事业;天下无道,圣人只能保全生命。现在这个时代,仅仅可以避开刑戮。幸福不过像羽毛那样轻,不知怎样才可以去承受;祸患重得像大地一样,不知怎样才能避免。)

4、人皆知有用之用,而莫知无用之用也。(人们都知道有用的用处,但不懂得无用的更大用处。)

5、泉涸,鱼相与处于陆,相呴以湿,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泉水干涸了,鱼被困在陆地上,互相吹腮上的水泡,互相泼残存的泉水;这种情况固然很感人,但是还不如在江湖之中畅游,忘记对方的存在。这是一种追求自由 的思想体现。)

注:原句全部:泉涸,鱼相与处于陆,相呴以湿。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与其誉尧而非桀也,不如两忘而化其道。句读由人,残句戕人。古文最好上下连读。

6、夫大块载我以形,劳我以生,佚我以老,息我以死。故善生者,乃所以善死也。(大自然给我形体,用生使我操劳,用老使我清闲,用死使我安息。所以称善我生存的,也同样称善我的死亡。)

7、夏虫不可以语冰者(对于只在春夏两季活着的虫子不必讲冬天的事,意思是对于讲不通的人就不要讲了。)

8井蛙不可以语于海者(对于只生活在井底的蛙不必对它讲大海的广阔,意思同第7句:对于讲不通的人就不要讲了。)

庄子的三条鱼,王阳明的一朵花!

说到中国历史上的大哲之人,庄子和王阳明绝对榜上有名,庄子擅长讲故事,他让人们在有趣的故事中得到醍醐灌顶般的顿悟。
其中,最具代表性的三条鱼,象征了庄子的三重人生智慧:
“不滞于物,不乱于人,不困于心。”
而王阳明,则以他的一生,书写了一个大大的真理——人最大的敌人,是自己的内心。
在人生选择上,两位先哲都希望人类可以不断超越世俗,从种种虚伪造作中破茧而出,奔向真实的自己。
正如《菜根谭》所言:拨开世上尘氛,胸中自无火炎冰兢;消却心中鄙吝,眼前时有月到风来,人生种种烦恼与痛苦,大多来源于自己的心。
看懂了庄子笔下的三条鱼,与王阳明心中的一朵花,心解脱了,人也就自在了。

一、庄子的三条鱼

1、北冥之鱼

“北冥有鱼,其名为鲲,鲲之大,不知其几千里也,化而为鸟,其名为鹏。
鹏之背,不知其几千里也;怒而飞,其翼若垂天之云。”北冥有条很大的鱼,能变成一只大鸟,遨游千里,但是就这样的大的鸟,也需要凭借风才能飞行。
历史上的圣德之人列子能驾风行走,轻盈美好,他虽然可免于行走的劳苦,却还是要有所依赖。
这说明什么呢?
一个人再强大,也需要凭借外物,才能获得一定程度的世俗自由,无论财富权势,还是人脉名誉,终究是外物,总有一日你会失去这些,真正的自由,一定是你内心的充实与觉悟。
王阳明认为,人内心的痛苦都来自“我”,自我的执着,带来了生命的束缚与痛苦,所以他才选择进入石棺求道。
庄子说:至人无己,神人无功,圣人无名。“至人”忘掉自己,“神人”没有功绩心,“圣人”没有名望心。
人有自己的意志,自然有自然的意志,舍弃个人的荣辱得失,尊重天道,跟着自然的节奏行动,才能真正的自由。

2、濠梁之鱼

庄子和惠施在濠水桥上游玩。
庄子说:“白儵鱼在下面游得多么悠闲自得。”
惠子答:“你又不是鱼,怎么知道鱼的快乐呢?”
庄子立刻答道:“你又不是我,怎么知道我不知道鱼的快乐呢?”
如人饮水,冷暖自知,一个人活得怎样,说到底,只有自己知道,很多人终其一生,都选择活在别人眼里,曲意逢迎,小心演戏。
而实际上,你的悲欢,从未在别人眼里,活在别人眼里,是面子,自己活得漂亮,才是里子。
楚王请庄子去做官,庄子指着污泥里的乌龟对使者说,我不喜欢当寺庙里供奉的龟壳,只想自由自在地在污泥里摇尾巴,庄子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也不喜欢别人趋之若鹜的富丽堂皇。
人生百年,不要活在别人眼里,要活在自己心里,与其绞尽脑汁去想着活成别人喜欢的样子,倒不如努力去活成自己喜欢的样子。

3、江湖之鱼

《庄子·大宗师》:“泉涸,鱼相与处于陆,相呴以湿,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
泉水干涸了,两条鱼困处在陆地上,用湿气相互滋润,用唾沫相互沾湿,就不如在江湖里彼此相忘而自在,放弃彼此的恩怨,给彼此一条生路,是一个人的通达。
鲁迅曾写:渡尽劫波兄弟在,相逢一笑泯恩仇。
苏轼也曾说:但以往者更说何益,惟论其未然者而已。
人与人之间的恩怨,是一种纠缠和绑定,相濡以沫,是一种温柔,却也是一种束缚,耽溺在这种温柔里,只能慢慢等死,仇深似海,是一种绑定,更是一种无解的纠缠,倘若不能放下,一辈子就只能活在仇恨里。
庄子在《大宗师》里讲:“与其誉尧而非桀也,不如两忘而化其道。”与其称誉尧仁慈而非难桀残暴,就不如恩怨两忘而与大道化而为一。
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与其困在泥潭里,相濡以沫,不如去海里,去天空,人要有更大的视野,更大的格局,着眼于未来。
去看更大的山河,去见更广阔的人间,不断清空自己,不断开拓自己,经历未知,充盈自己,才能迎来更精彩的人生。(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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