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笔
2024.2.17 大风 阴

大年初八,早晨被一阵阵大地红鞭炮的爆炸声叫起,各个商铺都开业了,而我还有两天我就要开学,我妹妹说怀念之前夏天带她去大坝附近野炊(只是在草地上铺上一个泡沫,然后把零食放在上面),我想也快开学了,这一走也是大半年,暑假也不知能否有假期,就答应陪她去溜达溜达。吃过午饭后,我们整装待发,前往大坝。路上我们对抗春天肆虐的妖风,我看向天空阴霾暗沉,加之即将离家求学,内心不禁笼罩一层忧郁,或许是我太矫情吧。

我妹妹非常喜欢闭着眼睛,然后让我拉着他走,我理解她为什么喜欢玩这种游戏,因为我小时候也喜欢这么做,眼前是一片虚无,隔绝了视觉感受,能更加明晰身体的触感,很有趣。于是我们就这样往大坝的方向赶去,走着走着就到了我姥爷坟墓的必经之路,我就在想,要不顺道去看看我姥爷。

姥爷去世一年了,23年我刚考完研,当天就赶回了家,由于疫情刚刚开放,我爸来接我和我女朋友,这样接触的人少,感染的风险也大大降低,然而回家的路上听我爸说,我姥爷情况不好,由于新冠已经出现了白肺的症状,进了ICU,不知是什么原因,在我考研前夕梦见过姥爷病重,并且打电话也和家里询问了姥爷的状况,姥爷本身就患有脑血栓,半侧身体已经失去控制权,那时只有姥姥感染新冠,嗓子变声,姥爷没有症状。在高速路口和我女朋友的爸爸交接完成后,我们各自都回了家,天色渐晚,我和我爸也就没有去看我姥爷。

第二天子越回来了,他的爷爷刚刚办完葬礼,也是因为新冠加基础病去世了,他看上去有些憔悴,加上家瑞,已经好几个月没相聚的我们一开始还略显生疏,但是我们将近二十年的感情很快就互相交融,熟络起来,有说有笑。不一会,我妈打电话,至今我都还记得电话里我妈极度悲伤加哭腔说到,我姥爷可能快不行了,想让我姥爷最后见见我们三个孩子,闻此消息我已经有些愣神,距离上次生死离别已经八年之久(我的爷爷去世),感觉好像是梦境一般,此时的家瑞已经哭了,而我和子越连忙安慰他,我爸则拉着我们三个火速赶往离家不算太远的海城市中医院开发区分院住院部。

到了医院,上了十二楼,重症监护室的标识牌贴在门上,我妈、我老姨、我舅等等家里人都在,每个人都红了眼眶,我妈还在流泪,家瑞还小,他几乎处在崩溃的边缘,我和子越扶着他。医生见状出来和我们交代情况:姥爷病危,白肺,血氧八十以下正在依靠呼吸机维持生命,呼吸机撤下就活不成。姥爷时而清醒时而昏迷,医生和姥爷沟通和家里人沟通,加上姥爷曾经当过兵,硬汉一枚,决定不在医院待着了,死也要死在家里,因此决定临拔掉呼吸机,见我们三个最后一面。我们三个早已哭成泪人,医生再三叮嘱要小点声,可是我们谁也不能控制住悲伤,眼前全是泪水模糊了的视线,找到姥爷后我们三个冲了上去,姥爷听到我们的呼喊缓慢睁开了眼,想说啥却说不出,只能尽力的张嘴,家瑞已经崩溃了,大声嚎哭,医生见状连忙把我们请了出去,怕我们影响其他病人。紧接着叫了救护车,拔掉呼吸机,买了一个简易呼吸装置,将姥爷送回了家,路上姥爷和我舅舅很吃力的说:回家、我要回家,找你妈去。就这样,在亲朋的围拢下,在家人的陪伴下,姥姥和姥爷说:文祥啊,你别害怕,到了那边就一直往前走,别回头哈,往光亮的地方走,后事你放心吧。姥爷听完后轻轻的闭上了眼,一滴泪从眼角滑落,姥爷逐渐失去生命体征,家人开始张罗后事,擦身子,找看事的,找吹奏的,找办席的等等,总之没人闲着,最后陪到下葬的那一天。自那以后,我总觉得姥姥没有以前硬实,或许是心理因素吧。

思绪回到现在,我妹妹得知我要去看看我姥爷的时候,她说她害怕,然后拒绝了我去看姥爷的行程,说要去姥姥家。我也觉得带她去坟上不太好,所以拐去姥姥家了。到了姥姥家附近我犹豫了,看着干净的围墙,整洁到不忍打扰,最后还是带着妹妹进了院子。还是一如既往的胆小看门狗汪汪汪的狂吠,屋子里的被剃光毛的灰色泰迪狗富贵闻声探头查看是谁来了,我和妹妹推开二道门,看见姥姥从屋子里出来,带着笑脸,热情的迎接我们,嘴里不停说着,来,屋里去,吃好吃的去,我环视了一下院套,好干净啊,和过年期间的满地垃圾和碗筷产生强烈对比,今天初八,姥姥又回归了往日独居生活,干净整洁到变态的屋子仿佛是孤独内心的写照。我们进屋坐下,姥姥把好吃的又摆了出来,让我们吃,拿了饮料,干果,水果,倾其所有,怕我们冷插上了电,姥姥坐在沙发上,我们则坐在温暖的炕上,富贵在地下来回耍欢。

从我妈,我老姨到我舅,我们三个孩子和两个妹妹,得知并确信了每个人的前途光明,姥姥心理又踏实了不少,聊天过程中姥姥不时的打哈欠,加之没事就收拾屋子,我逐渐理解了空巢老人的处境。聊着聊着姥姥从沙发上坐起来给我们拿吃的,弯曲的脊梁需要四五秒才能挺直,艰难的挪动几步之后才能行走,我从没觉得我姥老,但是岁月已经侵蚀进了身体,只是我不常在她身边。我姥问我说院子干净不,我回到:干净,太干净了。我夸我姥能干,但是也有心酸,院子这么干净,不也是孤独的缩影嘛。聊了一个多小时,姥姥说要给我们装好吃的,紧说不要不要,最后还是装了一大袋子好吃的,七八斤重。临出门,我妹妹开心的和姥姥道别,而我却很难过,我说别送了,姥姥应声却还是送出很远。我想看看我姥,可我又不敢回头多看,我是个不会表达情感的人,我只能一个手抓着妹妹,一个手拎着七八斤的好吃的,往前走。走出一段距离,姥姥喊我:几点的车啊帆。我猛地回头,我也不知道几点,随便说了一句,下午两点吧,这一刻时间仿佛定格,天空灰蒙蒙,风还是那么大,吹着干枯的树枝发出簌簌的声音,黄土随风流动,姥姥和跟出来的富贵站在那里,富贵弓着身体,姥姥也微弯着腰,姥姥眯着眼睛,满脸皱纹,手上随意捡起的苞米杆子扔在一旁,假意收拾围墙外的环境掩饰局促,笑着注视我们。姥姥说好,我回过头,咽喉仿佛被噎住,眼睛灼热,随后又感受一阵冰凉,原来是我哭了。手里的零食是姥姥的爱,无声有分量。我摘掉眼镜,拉低针织帽,掩盖泪水怕我妹妹看见,他不能理解我的行为,我也不想她问我原因,彼时我内心情感如脱缰烈马,如决堤洪水,而泪水则成了他们唯一归属。

姥姥有三个儿女,相隔三公里范围内有两个,算不上空巢老人,家人隔三差五会去姥姥家聚餐,十几口人好不热闹。姥姥爱打麻将,平时来我家帮我妈找找件,平时爱吃啥吃啥,退休费花不完。我不知道我为什么哭,直到行文至此,我依旧是泪眼朦胧,不是怜悯,不是想念,不是感动,但是一定有某种原因让我内心波澜,或许时间和阅历会给出答案,只不过是我资质尚浅罢了。人是矛盾的集合体,过矛而归盾,过盾而趋矛,也许这种向心力才是生存的动力。#心情日记##闲言碎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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