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L工作室离开的时候，我回头，见她立着送别我。深绿色的毛衣，橄榄绿边框的眼镜，满头的玉米须卷发垂下来，她比往常任何时候都更像她养的那只猫。我想我会记得这一幕。
1.
五年心理咨询路的最后一次，我问L：“关于我，什么是你最担心的？”
她想了想，说：“我希望你不管遇到任何事情，都不要用你爸爸妈妈甚至你丈夫对待你的方式对待你自己，我希望你想想你是怎么对待你的女儿们的，用你对待她们的方式对待你自己。”
“那很难啊。前者是多年反复运行的已经高度自动化了的小程序，而要在它自动运行后觉察到，并纠正为后者，是需要相当的注意力和能量的。而大脑并非每时每刻都具备多余的注意力和能量。”
“当妹妹躺在地上哭的时候，你是什么感觉？”
“我觉得她还挺可爱的。”
“你为什么并不生气、愤怒，或者粗暴地对待她呢？”
“我觉得那没什么啊。”
“为什么当你自己处在妹妹的位置，感觉到自己的不足、弱小、甚至失败的时候，你没有办法觉得自己还挺可爱的，觉得这些都没什么呢。”
我无言以对。
“只是一个猜测，一个可以套进去的框架。就是说当你把自己放在强者这个位置的时候，你能发展出保护的能力；但当你觉得自己处在弱者的位置的时候，却会觉得羞愧。”也许是最后一次见面，L开始直给了。
我沉默了一会儿，说：“你是想说一定存在另一种价值观，与弱肉强食丛林法则截然不同的价值观，一个弱者也有存在的意义和价值的世界。”
“那就是文明吧。”
我和L此前讨论过数次我爸爸、我弟弟是如何陷入疯狂的，如何被“必须出人头地”的信念驱赶，最后沦为赌徒，将自己和周围的人拉入深渊的。“这是一条注定失败的道路。一定要只能自己赢，最后的结果只会是所有人都输。你绝不能和他们走一样的路。”L那时说。
“况且，当一个人看起来很强的时候，他实际上是脆弱的。而当一个人看起来很弱的时候，他未必是脆弱的。”
“也许下次我可以试试像妹妹一样躺在地上哭。”我笑答。
“当你那样做的时候，你内心的感觉会是什么？”
“一种松弛的自我接纳吧。”
L和我都笑了。
2.
“我还是决定将咨询停在现在。一方面我觉得我基本可以独立行走了；另一方面我要将这个情绪的出口堵住，将我的全部情绪和感受约束起来，揉捏成型，注入我的作品里。过去四年我一直在陆陆续续写，但我的主要精力还是在孩子和家庭上。现在妹妹在幼儿园基本稳定了，我决定今年要将写作这件事放在first priority。”
“所以你是在说职业的转变。”
“我不太明白你的意思。”
“我是在说对职业的信念感。举个例子，比如妹妹生病了，但所有人都会认为爸爸仍然需要去上班。如果你把这件事当做你的职业，你内心对它的信念感会决定你如何安排你的时间和空间，而你内心的信念感也会影响你周围的人对你做这件事的态度。”
3.
快结束的时候，我告诉了L关于严老师的事，她很吃惊。
我说：“严老师的事让我觉得，人的一生，往往比我们此刻感受到的更长。高高低低，起起伏伏，与他人的亲疏远近，拉长了看，都是暂时的。像严老师这样，即使看起来到了低谷，即使她的名字在一定范围内被抹去了，但没关系，她过往的这么多作品会继续存在，这么多年的积累不会消失，她还可以一直写下去。将来会怎样，谁知道呢。”
我又说：“很久很久以前，你说别人做事都像在爬山，可我做一件事却像抓着藤蔓挂在悬崖上，紧张得担心自己一松手就会掉下去。现在，我终于有了开始爬山的感觉。我已经爬了一些小山坡，我还要继续爬山。一座又一座，每爬一座山，它带给我的经验和感受不会消失。我想我会一直爬下去，直到七八十岁。通过读和写，我的大脑会不断冲刷出新的沟壑，我的神经元会不断长出新的突触，我的脑细胞之间会不断产生新的连接，直到我死的那一天。”
“这就是我们一直在讨论的‘丧失’——旧的消失的同时，新的会长出来。”L答。
我们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拥抱。
“我会想念你的，想起你的时候我的内心会充满感激。”最后我说。
1.
五年心理咨询路的最后一次，我问L：“关于我，什么是你最担心的？”
她想了想，说：“我希望你不管遇到任何事情，都不要用你爸爸妈妈甚至你丈夫对待你的方式对待你自己，我希望你想想你是怎么对待你的女儿们的，用你对待她们的方式对待你自己。”
“那很难啊。前者是多年反复运行的已经高度自动化了的小程序，而要在它自动运行后觉察到，并纠正为后者，是需要相当的注意力和能量的。而大脑并非每时每刻都具备多余的注意力和能量。”
“当妹妹躺在地上哭的时候，你是什么感觉？”
“我觉得她还挺可爱的。”
“你为什么并不生气、愤怒，或者粗暴地对待她呢？”
“我觉得那没什么啊。”
“为什么当你自己处在妹妹的位置，感觉到自己的不足、弱小、甚至失败的时候，你没有办法觉得自己还挺可爱的，觉得这些都没什么呢。”
我无言以对。
“只是一个猜测，一个可以套进去的框架。就是说当你把自己放在强者这个位置的时候，你能发展出保护的能力；但当你觉得自己处在弱者的位置的时候，却会觉得羞愧。”也许是最后一次见面，L开始直给了。
我沉默了一会儿，说：“你是想说一定存在另一种价值观，与弱肉强食丛林法则截然不同的价值观，一个弱者也有存在的意义和价值的世界。”
“那就是文明吧。”
我和L此前讨论过数次我爸爸、我弟弟是如何陷入疯狂的，如何被“必须出人头地”的信念驱赶，最后沦为赌徒，将自己和周围的人拉入深渊的。“这是一条注定失败的道路。一定要只能自己赢，最后的结果只会是所有人都输。你绝不能和他们走一样的路。”L那时说。
“况且，当一个人看起来很强的时候，他实际上是脆弱的。而当一个人看起来很弱的时候，他未必是脆弱的。”
“也许下次我可以试试像妹妹一样躺在地上哭。”我笑答。
“当你那样做的时候，你内心的感觉会是什么？”
“一种松弛的自我接纳吧。”
L和我都笑了。
2.
“我还是决定将咨询停在现在。一方面我觉得我基本可以独立行走了；另一方面我要将这个情绪的出口堵住，将我的全部情绪和感受约束起来，揉捏成型，注入我的作品里。过去四年我一直在陆陆续续写，但我的主要精力还是在孩子和家庭上。现在妹妹在幼儿园基本稳定了，我决定今年要将写作这件事放在first priority。”
“所以你是在说职业的转变。”
“我不太明白你的意思。”
“我是在说对职业的信念感。举个例子，比如妹妹生病了，但所有人都会认为爸爸仍然需要去上班。如果你把这件事当做你的职业，你内心对它的信念感会决定你如何安排你的时间和空间，而你内心的信念感也会影响你周围的人对你做这件事的态度。”
3.
快结束的时候，我告诉了L关于严老师的事，她很吃惊。
我说：“严老师的事让我觉得，人的一生，往往比我们此刻感受到的更长。高高低低，起起伏伏，与他人的亲疏远近，拉长了看，都是暂时的。像严老师这样，即使看起来到了低谷，即使她的名字在一定范围内被抹去了，但没关系，她过往的这么多作品会继续存在，这么多年的积累不会消失，她还可以一直写下去。将来会怎样，谁知道呢。”
我又说：“很久很久以前，你说别人做事都像在爬山，可我做一件事却像抓着藤蔓挂在悬崖上，紧张得担心自己一松手就会掉下去。现在，我终于有了开始爬山的感觉。我已经爬了一些小山坡，我还要继续爬山。一座又一座，每爬一座山，它带给我的经验和感受不会消失。我想我会一直爬下去，直到七八十岁。通过读和写，我的大脑会不断冲刷出新的沟壑，我的神经元会不断长出新的突触，我的脑细胞之间会不断产生新的连接，直到我死的那一天。”
“这就是我们一直在讨论的‘丧失’——旧的消失的同时，新的会长出来。”L答。
我们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拥抱。
“我会想念你的，想起你的时候我的内心会充满感激。”最后我说。
我妈在给狗弄皮肤的屑屑
她说：我想起了你很小的时候 那时候我也这么给你弄你脑袋
我说：我还长过这个
她说：对啊因为你头发多 别人生下来都剃了胎毛你没剃
我问为什么 其实对这种话题我不感兴趣 尽管是关于我的 因为我心里还是觉得不如不来 如果真能选择自己的出生 我真不想来
她继续着手上的活 并没有看我：我怕剃胎毛的人 剃到你的脑袋 她们都说不会剃到 但我就是害怕
她没有抬起来她的头 但我看到她笑了 笑的很浅我很难言说我看到这个笑容的感觉 她用着不易察觉的轻快语气说： 而且你的头发很漂亮很浓 比别的小孩的都漂亮
她说：我想起了你很小的时候 那时候我也这么给你弄你脑袋
我说：我还长过这个
她说：对啊因为你头发多 别人生下来都剃了胎毛你没剃
我问为什么 其实对这种话题我不感兴趣 尽管是关于我的 因为我心里还是觉得不如不来 如果真能选择自己的出生 我真不想来
她继续着手上的活 并没有看我：我怕剃胎毛的人 剃到你的脑袋 她们都说不会剃到 但我就是害怕
她没有抬起来她的头 但我看到她笑了 笑的很浅我很难言说我看到这个笑容的感觉 她用着不易察觉的轻快语气说： 而且你的头发很漂亮很浓 比别的小孩的都漂亮
光谱//
时空跃迁过程中探测器故障，她掉落到太阳系外的一个星球。群居外星生命体里的一个又一个路易，通过图画的色彩语言沟通。她是路易眼中“奇妙而美好的生物”。没有血腥杀戮，这是可能宁愿忍受短暂寿命也把她护在身边，悉心照料的温柔。
共生假说//
这个设定有点浪漫。柳德米拉绘画里展示的那颗行星，是祂们在星球被毁灭前留下的痕迹。人类婴儿时期，在婴儿可以完美表达自己之前，“祂们”存在于脑中，讨论感情和心灵。
如果我们无法以光速前进//
就算科技如何发展进步，终究还是有一拨又一拨人不可避免地被碾在时代的巨轮下，被永远地抛弃。
她留在地球研究深度冷冻技术，却正巧遇上曲速引擎航行技术的高速发展和高维虫洞隧道的发现。回伦福尼亚的飞船永久地停运了。
她让自己沉睡了十年，十年又十年……最后的分别是一片宇宙下的分别，但她永远抵达不了旧时代意义的告别。
馆内遗失//
未曾被了解/理解过的母亲。在成为母亲之前，她是她自己，她拥有自己的人生。
关于我的太空英雄//
在历经数月赛博格身体改造后，出任务前夕逃跑，跃入大海的在景。
时空跃迁过程中探测器故障，她掉落到太阳系外的一个星球。群居外星生命体里的一个又一个路易，通过图画的色彩语言沟通。她是路易眼中“奇妙而美好的生物”。没有血腥杀戮，这是可能宁愿忍受短暂寿命也把她护在身边，悉心照料的温柔。
共生假说//
这个设定有点浪漫。柳德米拉绘画里展示的那颗行星，是祂们在星球被毁灭前留下的痕迹。人类婴儿时期，在婴儿可以完美表达自己之前，“祂们”存在于脑中，讨论感情和心灵。
如果我们无法以光速前进//
就算科技如何发展进步，终究还是有一拨又一拨人不可避免地被碾在时代的巨轮下，被永远地抛弃。
她留在地球研究深度冷冻技术，却正巧遇上曲速引擎航行技术的高速发展和高维虫洞隧道的发现。回伦福尼亚的飞船永久地停运了。
她让自己沉睡了十年，十年又十年……最后的分别是一片宇宙下的分别，但她永远抵达不了旧时代意义的告别。
馆内遗失//
未曾被了解/理解过的母亲。在成为母亲之前，她是她自己，她拥有自己的人生。
关于我的太空英雄//
在历经数月赛博格身体改造后，出任务前夕逃跑，跃入大海的在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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