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楼：“村里的星星之火”——《山海点灯人》第三折
昨天带小海豚去村里唯一的一家理发店理发，从小路走，原路返回时在我当年的小学门口逗留了会儿。一晃卅载，学校旧址已成农田，该拆的早已拆完，只剩无人问津的校门那儿还剩两堵破旧的砖墙，墙上“勤学上进，爱国文明”的字迹隐约可见。难免慨叹，如今建筑越来越好，美好却渐行渐远。
印象里那时的天空总是湛蓝，路上谁家巷子里的狗最凶我们都心里有数，冬天小河里结的冰厚厚的，我们早晨总爱走上面，再砸几块把路铺满，恨不得看着骑自行车的人摔河里。那时的书包里也没几本书，装满了纸炮、玻璃球和各种秘密武器。记得有次我是光荣升旗手，回去我问父母：“学校的喇叭夸我，你们听到了吗？”父母说在田里，没注意听。那时的我总是那般天真，走路都要走二十分钟样子，喇叭又怎能传那么远呢？
村里的小学是我梦想萌芽的地方，很庆幸有一位叫许庆友的恩师，《山海点灯人》第三折“村里的星星之火”特地写了彼此。原文摘录如下——
“王楼，你是一个干大事的人！”这句话一石激起千层浪，它同样提醒了我的过去。
我在过往的十几个春夏秋冬里、在纵横的阡陌间、在为数不多的面孔中仔细搜寻，到底是什么让恩师做出如此判断？又有什么可以作为自己未来的依凭？终于，我找到了一点星星之火，一座足以骄傲地向世人宣告的里程碑。
那是一个阴天，我坐在村里小学的教室里正盼着下课，下课铃声是我们每天盼了又盼的好消息。教室的窗户每年都会刷上崭新的红漆，透过北面那两扇，可以看到一条毗邻的小河，小河里有很多鱼，因为我见过有人踩着船头来回晃，水波荡漾间，但见河面上一条条大鱼飞蹦而起，场面真是壮观极了，有些鱼会落到船上，农人看差不多够了，就把它们捡到竹篾编制的鱼篓里，随后哼着小曲撑船离去，小河渐又平静如初。很多年后，我写过“龙门鱼跃，欸乃山河醉”之类的词句，意境便取自当年。小河北面是一片宽阔的土场，我们放学后三五成群地在上面总有耍不玩的乐子，土场再北面是一望无际的田野，偶有班里哪个同学的家里什么人扛着农具忽的从窗外经过是我们上课时最大的窃喜。
下课铃声迟迟不响，教室最前面却传来了正襟危坐的班主任语文老师的声音：“王楼，来一下。”我的心骤然提到了嗓子眼，因为教了我两年语文的班主任素来不苟言笑，这两年里，我被狠狠地罚过至少三次，印象最深的一次是，我说一个男生喜欢一个女生，然后那个女生跑去告诉班主任，以致我被罚手臂向前平举、屈膝半蹲一节课。
听到班主任唤我的瞬间，我暗自狐疑，是我开小差被发现了吗？是我昨天的作业没写吗？是我书包里的纸炮、卡片和玻璃球被发现了吗？是我跟同学闹矛盾被揭发了吗？还是刚刚结束的期中考试考砸了？别说班主任了，我父母都头大。小时候在家写的保证书有一沓子厚，刚会画画还没学几个字的时候就开始写保证书了，基本上都是为打架、贪玩、偷钱、不写作业、考试没考好这些颠来倒去的事，抽屁股、罚跪一炷香、关小黑屋以及最后写保证书是母亲专治我的“一条龙服务”，那时候我脾气犟得宁断不弯。
讲台上果然放着一摞刚批阅完的试卷，班主任正看着《宝应日报》，我再熟悉不过的一份报纸，因为他让我们每人订阅了一份，每周都要背诵一篇上面刊载的优秀作文。
“你不得了啊……”班主任扭头瞥了我一眼，悠悠地说了句。
我的个头跟班主任坐着的高度相仿，本来心里就有鬼，被班主任没头没脑的这么一句更是说得十五个吊桶打水——七上八下，所以，我选择了一声不吭，就直杵杵地站着。
班主任侧过身，把报纸递到我跟前，脸上突然闪过一丝笑意，说：“考了个第三，又在《宝应日报》上发了篇作文，你真不得了啊！”
“啊——”原来如此，我在心底长吁了一口气。
我赶忙接过最新一期的《宝应日报》，这是我们县城的一份报纸，黑白印刷，印象里一直是四版，其中有一版是作文，每期都会遴选全县中小学生的优秀作文刊登。班主任布置我们每周要背诵一篇，每个同学轮流上台背，卡住或背错多少字就算不合格，不合格就不准回去，或者，要罚抄很多遍，所以，我们私下无一不对这份报纸恨之入骨。
但是，从班主任手中接过报纸的那一瞬，我突然毫不犹豫地爱上了《宝应日报》，因为，我的一篇作文《路》被班主任推荐发表了。也就是说，绊脚石竟成了垫脚石，另一种更形象的比方是，我从“被欺凌者”摇身一变成了“施暴者”。那一周，全班都捧着报纸背诵我的作文，而我理所当然地得到了豁免权。我已经忘了自己当时坐在台下是何等春风得意之情，但一定极力压制着与报纸上身份不符的表现，且在极其复杂的心理裹挟下偷偷地、深深地自我陶醉。我完全有理由相信，对很多同学而言，那是他们此生背得最难忘的一篇作文。
比起虚荣或幸灾乐祸这类作怪的心理，更让我兴奋的当属稿费。我意外地收到了一张十块钱支票，按要求去镇上的邮局兑换，这真是喜不自禁的一件事。骑车去邮局的路上，迎面吹来的风似乎都在夸赞我、讨好我，邮局的工作人员简单地问了几句，譬如“哪位老师让你来的”之类，但在我看来，他们友好的态度、敞开的大门和整洁的环境像是特地为了迎接我的到来。
那一笔稿费确实让我兴奋了很久，颇有富可敌国之感。我随后在学校商店里买了最贵的陀螺，花了8块钱，剩下的钱买了些小零食，总之包了。
说来可惜，我手头如今早没了当年那份《宝应日报》，母亲说家里收拾东西时这边放放、那边放放，后来竟也不知放哪了。那时候，包括我在内，没有人会意识到这份小报上的一则小文《路》对我未来的路会产生多么深远的影响，我的兴奋点仅止于全班背诵我的作文和我拿到稿费这两件事。
“要得富，先修路。”这是《路》的开篇一段，也是我唯一能一字不差背出来的一段，至于全篇，徒留鲜明的轮廓：上学时的土路变成了砖路，再到镇上最好的柏油马路……
2020年末，我们县城的高铁站顺利通车，这是一件具有划时代意义的大事。以自己为例，从南京回老家仅需一个半小时，且早晚有很多班次可选，便捷自无需多言。家乡素有“荷藕之乡”的美誉，相信高铁这条高速之路的顺利开通必将承载起更多的新时代使命，作为家乡人，发自内心的骄傲，也在此送去最诚挚的祝福和期许，希冀明天更美好。
此时此刻，突然很想念这位递给我报纸的恩师，他叫许庆友，那一年，我在村里读四年级。四年级读完后，村里小学便合并到了镇上的中心小学，他被分配到镇上的初中当了宿舍管理员，后再无消息。您现在还好吗？一路走来，您当年的得意弟子不仅在刊物上发过文章，还出了书，您知道吗？应试教育中摸爬滚打，原谅我自私的无暇，人在天涯，如果您还不曾从旁人口中听说我的名字，那说明我做得仍不够好。希望有一天，或是某个阴天，您悠悠地说一句：“哦，王楼啊，王楼……”
辗转经年，路越来越好，词汇越来越多，而我却再也写不出那条动人的小《路》。
——《山海点灯人》第三折“村里的星星之火”
#山海点灯人##王楼##百花洲文艺出版社##山海经#
作者简介：王楼，山海经行影业创始人。1992年出生于江苏省扬州市，2014年毕业于南京师范大学商学院，已出版图书《山海点灯人》、《伏羲女娲》、《逆风追风》、《大荒青衣》、《做最优秀的人民教师——徐悲鸿“关门弟子”恽宗瀛从教启示录》等，山海英雄联盟书系业已立项创作。
昨天带小海豚去村里唯一的一家理发店理发，从小路走，原路返回时在我当年的小学门口逗留了会儿。一晃卅载，学校旧址已成农田，该拆的早已拆完，只剩无人问津的校门那儿还剩两堵破旧的砖墙，墙上“勤学上进，爱国文明”的字迹隐约可见。难免慨叹，如今建筑越来越好，美好却渐行渐远。
印象里那时的天空总是湛蓝，路上谁家巷子里的狗最凶我们都心里有数，冬天小河里结的冰厚厚的，我们早晨总爱走上面，再砸几块把路铺满，恨不得看着骑自行车的人摔河里。那时的书包里也没几本书，装满了纸炮、玻璃球和各种秘密武器。记得有次我是光荣升旗手，回去我问父母：“学校的喇叭夸我，你们听到了吗？”父母说在田里，没注意听。那时的我总是那般天真，走路都要走二十分钟样子，喇叭又怎能传那么远呢？
村里的小学是我梦想萌芽的地方，很庆幸有一位叫许庆友的恩师，《山海点灯人》第三折“村里的星星之火”特地写了彼此。原文摘录如下——
“王楼，你是一个干大事的人！”这句话一石激起千层浪，它同样提醒了我的过去。
我在过往的十几个春夏秋冬里、在纵横的阡陌间、在为数不多的面孔中仔细搜寻，到底是什么让恩师做出如此判断？又有什么可以作为自己未来的依凭？终于，我找到了一点星星之火，一座足以骄傲地向世人宣告的里程碑。
那是一个阴天，我坐在村里小学的教室里正盼着下课，下课铃声是我们每天盼了又盼的好消息。教室的窗户每年都会刷上崭新的红漆，透过北面那两扇，可以看到一条毗邻的小河，小河里有很多鱼，因为我见过有人踩着船头来回晃，水波荡漾间，但见河面上一条条大鱼飞蹦而起，场面真是壮观极了，有些鱼会落到船上，农人看差不多够了，就把它们捡到竹篾编制的鱼篓里，随后哼着小曲撑船离去，小河渐又平静如初。很多年后，我写过“龙门鱼跃，欸乃山河醉”之类的词句，意境便取自当年。小河北面是一片宽阔的土场，我们放学后三五成群地在上面总有耍不玩的乐子，土场再北面是一望无际的田野，偶有班里哪个同学的家里什么人扛着农具忽的从窗外经过是我们上课时最大的窃喜。
下课铃声迟迟不响，教室最前面却传来了正襟危坐的班主任语文老师的声音：“王楼，来一下。”我的心骤然提到了嗓子眼，因为教了我两年语文的班主任素来不苟言笑，这两年里，我被狠狠地罚过至少三次，印象最深的一次是，我说一个男生喜欢一个女生，然后那个女生跑去告诉班主任，以致我被罚手臂向前平举、屈膝半蹲一节课。
听到班主任唤我的瞬间，我暗自狐疑，是我开小差被发现了吗？是我昨天的作业没写吗？是我书包里的纸炮、卡片和玻璃球被发现了吗？是我跟同学闹矛盾被揭发了吗？还是刚刚结束的期中考试考砸了？别说班主任了，我父母都头大。小时候在家写的保证书有一沓子厚，刚会画画还没学几个字的时候就开始写保证书了，基本上都是为打架、贪玩、偷钱、不写作业、考试没考好这些颠来倒去的事，抽屁股、罚跪一炷香、关小黑屋以及最后写保证书是母亲专治我的“一条龙服务”，那时候我脾气犟得宁断不弯。
讲台上果然放着一摞刚批阅完的试卷，班主任正看着《宝应日报》，我再熟悉不过的一份报纸，因为他让我们每人订阅了一份，每周都要背诵一篇上面刊载的优秀作文。
“你不得了啊……”班主任扭头瞥了我一眼，悠悠地说了句。
我的个头跟班主任坐着的高度相仿，本来心里就有鬼，被班主任没头没脑的这么一句更是说得十五个吊桶打水——七上八下，所以，我选择了一声不吭，就直杵杵地站着。
班主任侧过身，把报纸递到我跟前，脸上突然闪过一丝笑意，说：“考了个第三，又在《宝应日报》上发了篇作文，你真不得了啊！”
“啊——”原来如此，我在心底长吁了一口气。
我赶忙接过最新一期的《宝应日报》，这是我们县城的一份报纸，黑白印刷，印象里一直是四版，其中有一版是作文，每期都会遴选全县中小学生的优秀作文刊登。班主任布置我们每周要背诵一篇，每个同学轮流上台背，卡住或背错多少字就算不合格，不合格就不准回去，或者，要罚抄很多遍，所以，我们私下无一不对这份报纸恨之入骨。
但是，从班主任手中接过报纸的那一瞬，我突然毫不犹豫地爱上了《宝应日报》，因为，我的一篇作文《路》被班主任推荐发表了。也就是说，绊脚石竟成了垫脚石，另一种更形象的比方是，我从“被欺凌者”摇身一变成了“施暴者”。那一周，全班都捧着报纸背诵我的作文，而我理所当然地得到了豁免权。我已经忘了自己当时坐在台下是何等春风得意之情，但一定极力压制着与报纸上身份不符的表现，且在极其复杂的心理裹挟下偷偷地、深深地自我陶醉。我完全有理由相信，对很多同学而言，那是他们此生背得最难忘的一篇作文。
比起虚荣或幸灾乐祸这类作怪的心理，更让我兴奋的当属稿费。我意外地收到了一张十块钱支票，按要求去镇上的邮局兑换，这真是喜不自禁的一件事。骑车去邮局的路上，迎面吹来的风似乎都在夸赞我、讨好我，邮局的工作人员简单地问了几句，譬如“哪位老师让你来的”之类，但在我看来，他们友好的态度、敞开的大门和整洁的环境像是特地为了迎接我的到来。
那一笔稿费确实让我兴奋了很久，颇有富可敌国之感。我随后在学校商店里买了最贵的陀螺，花了8块钱，剩下的钱买了些小零食，总之包了。
说来可惜，我手头如今早没了当年那份《宝应日报》，母亲说家里收拾东西时这边放放、那边放放，后来竟也不知放哪了。那时候，包括我在内，没有人会意识到这份小报上的一则小文《路》对我未来的路会产生多么深远的影响，我的兴奋点仅止于全班背诵我的作文和我拿到稿费这两件事。
“要得富，先修路。”这是《路》的开篇一段，也是我唯一能一字不差背出来的一段，至于全篇，徒留鲜明的轮廓：上学时的土路变成了砖路，再到镇上最好的柏油马路……
2020年末，我们县城的高铁站顺利通车，这是一件具有划时代意义的大事。以自己为例，从南京回老家仅需一个半小时，且早晚有很多班次可选，便捷自无需多言。家乡素有“荷藕之乡”的美誉，相信高铁这条高速之路的顺利开通必将承载起更多的新时代使命，作为家乡人，发自内心的骄傲，也在此送去最诚挚的祝福和期许，希冀明天更美好。
此时此刻，突然很想念这位递给我报纸的恩师，他叫许庆友，那一年，我在村里读四年级。四年级读完后，村里小学便合并到了镇上的中心小学，他被分配到镇上的初中当了宿舍管理员，后再无消息。您现在还好吗？一路走来，您当年的得意弟子不仅在刊物上发过文章，还出了书，您知道吗？应试教育中摸爬滚打，原谅我自私的无暇，人在天涯，如果您还不曾从旁人口中听说我的名字，那说明我做得仍不够好。希望有一天，或是某个阴天，您悠悠地说一句：“哦，王楼啊，王楼……”
辗转经年，路越来越好，词汇越来越多，而我却再也写不出那条动人的小《路》。
——《山海点灯人》第三折“村里的星星之火”
#山海点灯人##王楼##百花洲文艺出版社##山海经#
作者简介：王楼，山海经行影业创始人。1992年出生于江苏省扬州市，2014年毕业于南京师范大学商学院，已出版图书《山海点灯人》、《伏羲女娲》、《逆风追风》、《大荒青衣》、《做最优秀的人民教师——徐悲鸿“关门弟子”恽宗瀛从教启示录》等，山海英雄联盟书系业已立项创作。
9月22日，在《乐队的夏天3》的舞台上，@瓦依那 乐队和演员任素汐合作了一首长达七分钟的《大梦》。这是一首极其朴实无华的歌，讲述了一个普通人漫长又恍惚的一生，一个六岁的小孩走在田野里，不小心扑倒在水里，哭泣，此后他慢慢长大，经历青春，走过中年，来到暮年，每个阶段都遭遇那些人之为人的、近乎无解的困境。八十八岁时他重回田野，他看见了那个哭泣的小孩，“如果生命，只是大梦一场，你会怎么办？”#瓦依那说我们跟时代的感受是同步的#
这首歌播出之后收获了巨大的共鸣，在微博的转发达到了64.5万，成了本季《乐队的夏天》第一首出圈的歌曲。《大梦》叩问生命的无意义，一位观众在某音乐App下留言：“听这首歌会让人想起王小波的一段话，这些事看起来就像一个人中了邪躺在水底，眼看潺潺流水、粼粼波光、落叶浮木，空玻璃瓶，一样一样从身上流过去。”
这种叩问来自于三个在广西农村种地的人。过去十年间，主唱岜農一直生活在河池农村老家，他在村子里修了间房子，作为自己的工作室和农场，平日里，他种地插秧，养鸡养鸭，用随手摘下的树叶吹出旋律，弹奏自己做的葫芦琴。吉他手十八（也是《大梦》的词作者）和鼓手路民也来自广西农村，十八会在农忙的时候回家帮父母一起种地，农闲的时候他就在桂林的街头唱歌，路民白天在工地做泥瓦工，晚上偶尔在桂林的街边卖唱。
在回老家种地之前，岜農在广州生活了十年，做平面设计，业余写歌。岜農小时候就在农村生活，父母都是农民。2015年的时候，他辞掉广州的工作回到老家，在农村种地，唱歌，做一些自然乐器，过一种半农半歌的生活。
当时回来的主要原因是，岜農觉得城市已经给不了自己什么养分了，该看的都看完了，自己实践也实践完了，如果再留下来，对自己来说没有什么意义。“我那时候35岁了，如果留下来，可能就要考虑生小孩，我一想，没有房，你得购房，小孩以后上幼儿园也很贵，他长大后，你还得给他买套房。可能到60岁之前都得安稳上班，你下班回来都已经很累了，你还能做啥？你还能做乐器吗？你还能唱歌吗？我父母也不喜欢去城里住，我也不能经常在自己父母身边，就觉得根本没什么意义，就放弃了那里的生活。”
岜農说，自己回家不是选择了一种生活，是一点一点建构了一种新的生活。“很多人说我们只是在浮夸地赞扬田园，的确，真实的田园、农村的现状可能没有这么值得赞扬，年轻人在村里找不到工作，孤单的老人留在村里。它的确没有那么浪漫，但我赞扬只是我自己建造而来的生活，我的生活是我们付出很多东西建造出来的。”
瓦依那乐队在《乐夏3》唱的第一首歌是《田歌》。08年的时候，岜農从广州回家帮父母拔菜，父母在田里种了很多菜，第二天中午，岜農再去田里看的时候，发现菜都没了，拖拉机来已经把地犁过了，父母已经在那里种上了新的小菜苗。在他小的时候，土地是可以休息一个冬天的，人也能休息，小孩去放牛，大人就打牌，现在休耕的时候，菜价更贵，因为反季，大家都舍不得休耕。岜農就写了“哎呦我的土地，是我连累你也没得休息”。
《大梦》火了之后，高中同学群里有人感叹，“家园终于熬出头了。”岜農原名叫韦家园，他听后觉得好奇怪，笑着说，“我一直不是在熬，我一直在享受生活而已。”如同那首《大梦》，“瓦依那不只是土地，我们表达的是，人，事物，当代，还有当下，我们跟时代的感受是同步的。”
这首歌播出之后收获了巨大的共鸣，在微博的转发达到了64.5万，成了本季《乐队的夏天》第一首出圈的歌曲。《大梦》叩问生命的无意义，一位观众在某音乐App下留言：“听这首歌会让人想起王小波的一段话，这些事看起来就像一个人中了邪躺在水底，眼看潺潺流水、粼粼波光、落叶浮木，空玻璃瓶，一样一样从身上流过去。”
这种叩问来自于三个在广西农村种地的人。过去十年间，主唱岜農一直生活在河池农村老家，他在村子里修了间房子，作为自己的工作室和农场，平日里，他种地插秧，养鸡养鸭，用随手摘下的树叶吹出旋律，弹奏自己做的葫芦琴。吉他手十八（也是《大梦》的词作者）和鼓手路民也来自广西农村，十八会在农忙的时候回家帮父母一起种地，农闲的时候他就在桂林的街头唱歌，路民白天在工地做泥瓦工，晚上偶尔在桂林的街边卖唱。
在回老家种地之前，岜農在广州生活了十年，做平面设计，业余写歌。岜農小时候就在农村生活，父母都是农民。2015年的时候，他辞掉广州的工作回到老家，在农村种地，唱歌，做一些自然乐器，过一种半农半歌的生活。
当时回来的主要原因是，岜農觉得城市已经给不了自己什么养分了，该看的都看完了，自己实践也实践完了，如果再留下来，对自己来说没有什么意义。“我那时候35岁了，如果留下来，可能就要考虑生小孩，我一想，没有房，你得购房，小孩以后上幼儿园也很贵，他长大后，你还得给他买套房。可能到60岁之前都得安稳上班，你下班回来都已经很累了，你还能做啥？你还能做乐器吗？你还能唱歌吗？我父母也不喜欢去城里住，我也不能经常在自己父母身边，就觉得根本没什么意义，就放弃了那里的生活。”
岜農说，自己回家不是选择了一种生活，是一点一点建构了一种新的生活。“很多人说我们只是在浮夸地赞扬田园，的确，真实的田园、农村的现状可能没有这么值得赞扬，年轻人在村里找不到工作，孤单的老人留在村里。它的确没有那么浪漫，但我赞扬只是我自己建造而来的生活，我的生活是我们付出很多东西建造出来的。”
瓦依那乐队在《乐夏3》唱的第一首歌是《田歌》。08年的时候，岜農从广州回家帮父母拔菜，父母在田里种了很多菜，第二天中午，岜農再去田里看的时候，发现菜都没了，拖拉机来已经把地犁过了，父母已经在那里种上了新的小菜苗。在他小的时候，土地是可以休息一个冬天的，人也能休息，小孩去放牛，大人就打牌，现在休耕的时候，菜价更贵，因为反季，大家都舍不得休耕。岜農就写了“哎呦我的土地，是我连累你也没得休息”。
《大梦》火了之后，高中同学群里有人感叹，“家园终于熬出头了。”岜農原名叫韦家园，他听后觉得好奇怪，笑着说，“我一直不是在熬，我一直在享受生活而已。”如同那首《大梦》，“瓦依那不只是土地，我们表达的是，人，事物，当代，还有当下，我们跟时代的感受是同步的。”
在同学转发的推送里看到学校新建了人类学系，感觉好开心啊。关联性低到不配发个朋友圈的那种闲杂人等的开心。我校人类学师生拥有着纵观全老钟都少见的活人浓度。家乡在云南轻盈地跟小精灵一样的女生假期的时候在中缅边界一蹲就是好几个礼拜；一起给人类学会议打过杂的男生去年去了乌干达给一群非洲小孩做田野课堂；第一次见面的人类学博后眼含泪光地跟我们讲述她最崇拜的、拉小提琴很帅的学者去世后她是怎样在萨满的引导下重新活了过来；兼职院长的人类学教授不仅常常愤怒还乐于转发学生草坪乐队演出的推送。好多闪亮亮的人给了我特别珍贵的回忆。即使我懦弱懒惰，不会跟人类学产生关联，也总是怀念学人类学的那个学期：半夜两点从床上跳起来看描述地球另一头人们生活、翻来覆去还是读不懂的大部头；半梦半醒间听来自台湾嗲嗲的女老师讲地府的货币体系如何运转；下课路上思考着普理查德和牛，以至于从自行车上飞了出去给膝盖摔了个大洞。几乎可以断定我一生中只会有那么一次被新知照亮以至于万物可爱的时刻了。仅仅因为这几门人类学的选修课，我会永远对学校和教育保有敬畏和感激。生命力在这儿，生命力值得被你看到。这件事太重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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