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年》连载4
作者：连谏
李后生的再婚，并没因为恶名在外的娘死掉了就顺利起来。因为没得吃，饿才是最大的烦恼，起风镇上好多已成家的男人和老婆分家了。都是老婆要分的，因为每天分到手的口粮有限，男人饿极了就狼心狗肺的，会把老婆孩子那份也抢着吃了，老婆们没辙，就分家自己带着孩子过，这样，至少能保住自己和孩子的口粮不至于饿死。
因为饥饿，整个起风镇静悄悄的，没人娶亲，街上走着的人也慢悠悠的，像梦游，饥饿像残忍的野兽，无处不在地摧残着每一个人。
除了吃，没人关心别的。
3
李后生娘死后没多久，生产队食堂解散了，日子渐好，起风镇的早晨开始有公鸡打鸣，街上也有了闲逛的狗、大鹅又开始撵得鸭子在大湾边上嘎嘎逃窜，好像前几年它们并没消失，只不过是逃避沦为人类食物的命运而躲起来了。人们再一次体会到打饱嗝是件多么幸福的事，吃饱了的女人又开始有闲心思东家长西家短，男人们也矗到街上三五成群的搓着牙花子吹牛逼。次年，起风镇出生了一批属龙的小孩，人口大增。
李后生识文断字爱看闲书，爱在大街跟人说古论今，经常是说着说着到了饭点，别人陆陆续续被老婆孩子喊回家吃饭，最后，连闲逛的鸡和乱晃悠的狗也回家了，只剩李后生，落寞地当街矗着，好不凄惶。
李后生这才想起自己已三十岁，该成家了。想到娘没了，也没人逼他打老婆了，就托人去打听以前的媳妇，想，如果她没改嫁，就再娶回来。万没想到，前媳妇怕给娘家丢脸，离婚也没回去，带着福闯关东了，在那边安顿好了，才给娘家写信，说在那边嫁了个矿工。
想想粉团子似的福喊别的男人爹，李后生难过得好几天吃不饭。本家堂兄怕他想不开，找媒人给他张罗亲事。可李后生离过婚，也不年轻了，媒人给张罗的姑娘，不是矮丑就是有点这样那样的毛病，一看就是别人挑剩的。
李后生满脑子才子佳人，粗陋庄稼汉都不要的，他哪儿能看得上？就郁闷，觉得媒人瞧不起他，才给他张罗别人挑剩的。媒人让他掂量掂量自己，三十了，离过婚，除了祖上留下的几间破屋，有啥？李后生说我识文断字。
媒人奚落他又忘记自己是乡下人了，乡下有句话叫百无一用是书生。
李后生说不管，反正他不要别人挑剩的。媒人让他等，别心焦。
过了俩月，媒人兴冲冲来家，说王家屯有个闺女，长相和身高都不错，问李后生在不在意她年纪大。
李后生问：多大？
媒人说：二十八。
李后生咧嘴笑，说：还没我大。
媒人让他在家等话。
当晚，李后生让堂兄帮他理了头发，又借了套中山装。堂兄问王家屯的闺女怎么二十八了还没嫁出去？担心有毛病。说得李后生心里一咯噔。王家屯闺女虽然比他小两岁，可在那会的高密乡下，二十八就是嫁不出去的老姑娘了。
好姑娘就像好货。好货有剩在家里的？
和媒人去王家屯的路上李后生就这么问了。媒人说这个闺女家姊妹五个，上面四个是哥哥，全家宠着这么一闺女，怕她嫁不好受苦，找婆家的时候挑得厉害，一来二去的，就耽误在家里了。
李后生信。
到了王家屯，李后生才知道闺女叫王美兰，白白净净的一张巴掌脸，有几个零星的白皮麻子，并不显眼，个子不高不矮，身材不胖不瘦，人也耐看。四个哥哥早已成家分出去了，家里就王美兰和爹娘三个，屋里屋外收拾得干净利索，连炕席都擦得锃亮。
媒人说都是王美兰收拾的，她爱干净。
李后生和王美兰分别坐在炕沿两端，各自拘谨地低着头。媒人坐炕下的长条板凳，把俩人的情况又当面锣对面鼓地说了一遍，剩下的让俩人自己聊，自己起身出去了。
俩人都腼腆，干干地坐着，都不说话。
李后生心里，几乎笃定是她了，鼻子使劲扇乎了半天才吭哧出一句明知故问的话：你叫啥名？
王美兰。王美兰声音里有种近似于空灵的温柔。
李后生的心，就跟醉了似的趔趄了一下，正琢磨下句话说啥呢，就听院子里有人吵吵，王美兰娘嚷嚷道：跟你说不在家就是不在家，你咋不信呢？然后是推推搡搡声和孩子的哭叫声。混乱中，就听一个泼辣的妇人说道：卡！喊娘！你娘要找个野汉子！不要你了！
院子里又是一阵乱糟糟的狼奔豕突，像年关下院子里跑着一头疲于奔命的猪，而众人正试图把它围剿成年夜里的肉食。那个叫卡的小孩，哭喊着要娘，似乎有人要往屋里冲，另外的人七手八脚地往外拉。
乱成一锅粥。
李后生不知发生了什么，探着头往外看。
王美兰慌张得起来又坐下，面红耳赤的。李后生并没往她身上想，随口问了句外面咋了？
她嗫嚅着说不出话，眼湿漉漉的，泪随时要流出来。美人眼泪，像酒，格外壮男人胆气。李后生就觉得有股虎虎生威的真气，从腰眼往脑门钻，胸膛硬梆梆的，就起身摆出一副要护着她的架势，说：莫怕，有我呢。
说话间，一个两三岁的黑胖孩子，像锅底下埋了半天的土豆，从外面滚进来，抱住王美兰的腿，鼻涕眼泪往她裤管上蹭，声嘶力竭地哭着喊娘，要她回家。
李后生惊得目瞪口。
王美兰又羞又难堪，眼泪噼里啪啦往下掉，要不是胸腔骨挡着，脸都要埋到胸膛里去了。
一个脸膛黝黑、头发蓬乱的妇女跑进来，噗通一下跪在王美兰跟前，抱住她另一条腿，呜呜哭，絮絮叨叨地说一个叫积存的男人，听上去应该是她的儿子，说积存死已经死了美兰可以不念他的情份，可她不能不管亲生儿子的死活啊。说着，按那个黑胖孩子给美兰磕头，求她跟他们回家。
听到这里，李后生就大体明白了，王美兰并不是啥因为过于挑剔而剩在家里的老姑娘，而是死了男人的寡妇！还有个两三岁的儿子！为了嫁人，连儿子都不要了！还是个人么！
李后生怒火万丈，觉得被愚弄了，起身就走。媒人跟在身后赌咒发誓，说他也是被中间人欺瞒了，不知道王美兰是个死了男人的寡妇。
李后生不信，好长一段时间，不搭理媒人，街上碰见了，也不打招呼。堂兄劝他，三大张开外的人了，和媒人闹僵了对他没啥好处。
李后生想想也是，俗话说‘唱戏的腿，媒人的嘴’都当不得真，为了成一桩亲，媒人总要天花乱坠，急于成亲的男方，也会积极配合，比如，逢女方来家相看，家里穷陋的，总要出去借几样体面家具摆上；年龄偏大的，也会央媒人帮忙瞒几岁，他不也借了堂兄的中山装么？这么一想，气消了好多。
媒人靠一张嘴把男女两家撮合得皆大欢喜吃饭，但也要口碑，口碑好了，闺女儿子该谈婚论嫁了，父母会找到媒人门上拜托；口碑不好的媒人，主动上门要给人家张罗亲事，当父母的也会以孩子小，不着急为由推出去。
李后生年轻，不晓得自己当街冷鼻子冷眼是往媒人脸上抹了灰，在堂兄提醒下想挽回局面，已晚了。媒人十里八乡地走，阅人多数，也算见过场面的人，不会当众卷李后生的脸。
李后生递烟，他抽，李后生说好听的，他接茬，李后生说有合适的，您老还得帮我留意着点。他也慈眉善目地说给他留意着呢。
可就是没合适的。
李后生也没办法，谁让他要求高呢？
作者：连谏
李后生的再婚，并没因为恶名在外的娘死掉了就顺利起来。因为没得吃，饿才是最大的烦恼，起风镇上好多已成家的男人和老婆分家了。都是老婆要分的，因为每天分到手的口粮有限，男人饿极了就狼心狗肺的，会把老婆孩子那份也抢着吃了，老婆们没辙，就分家自己带着孩子过，这样，至少能保住自己和孩子的口粮不至于饿死。
因为饥饿，整个起风镇静悄悄的，没人娶亲，街上走着的人也慢悠悠的，像梦游，饥饿像残忍的野兽，无处不在地摧残着每一个人。
除了吃，没人关心别的。
3
李后生娘死后没多久，生产队食堂解散了，日子渐好，起风镇的早晨开始有公鸡打鸣，街上也有了闲逛的狗、大鹅又开始撵得鸭子在大湾边上嘎嘎逃窜，好像前几年它们并没消失，只不过是逃避沦为人类食物的命运而躲起来了。人们再一次体会到打饱嗝是件多么幸福的事，吃饱了的女人又开始有闲心思东家长西家短，男人们也矗到街上三五成群的搓着牙花子吹牛逼。次年，起风镇出生了一批属龙的小孩，人口大增。
李后生识文断字爱看闲书，爱在大街跟人说古论今，经常是说着说着到了饭点，别人陆陆续续被老婆孩子喊回家吃饭，最后，连闲逛的鸡和乱晃悠的狗也回家了，只剩李后生，落寞地当街矗着，好不凄惶。
李后生这才想起自己已三十岁，该成家了。想到娘没了，也没人逼他打老婆了，就托人去打听以前的媳妇，想，如果她没改嫁，就再娶回来。万没想到，前媳妇怕给娘家丢脸，离婚也没回去，带着福闯关东了，在那边安顿好了，才给娘家写信，说在那边嫁了个矿工。
想想粉团子似的福喊别的男人爹，李后生难过得好几天吃不饭。本家堂兄怕他想不开，找媒人给他张罗亲事。可李后生离过婚，也不年轻了，媒人给张罗的姑娘，不是矮丑就是有点这样那样的毛病，一看就是别人挑剩的。
李后生满脑子才子佳人，粗陋庄稼汉都不要的，他哪儿能看得上？就郁闷，觉得媒人瞧不起他，才给他张罗别人挑剩的。媒人让他掂量掂量自己，三十了，离过婚，除了祖上留下的几间破屋，有啥？李后生说我识文断字。
媒人奚落他又忘记自己是乡下人了，乡下有句话叫百无一用是书生。
李后生说不管，反正他不要别人挑剩的。媒人让他等，别心焦。
过了俩月，媒人兴冲冲来家，说王家屯有个闺女，长相和身高都不错，问李后生在不在意她年纪大。
李后生问：多大？
媒人说：二十八。
李后生咧嘴笑，说：还没我大。
媒人让他在家等话。
当晚，李后生让堂兄帮他理了头发，又借了套中山装。堂兄问王家屯的闺女怎么二十八了还没嫁出去？担心有毛病。说得李后生心里一咯噔。王家屯闺女虽然比他小两岁，可在那会的高密乡下，二十八就是嫁不出去的老姑娘了。
好姑娘就像好货。好货有剩在家里的？
和媒人去王家屯的路上李后生就这么问了。媒人说这个闺女家姊妹五个，上面四个是哥哥，全家宠着这么一闺女，怕她嫁不好受苦，找婆家的时候挑得厉害，一来二去的，就耽误在家里了。
李后生信。
到了王家屯，李后生才知道闺女叫王美兰，白白净净的一张巴掌脸，有几个零星的白皮麻子，并不显眼，个子不高不矮，身材不胖不瘦，人也耐看。四个哥哥早已成家分出去了，家里就王美兰和爹娘三个，屋里屋外收拾得干净利索，连炕席都擦得锃亮。
媒人说都是王美兰收拾的，她爱干净。
李后生和王美兰分别坐在炕沿两端，各自拘谨地低着头。媒人坐炕下的长条板凳，把俩人的情况又当面锣对面鼓地说了一遍，剩下的让俩人自己聊，自己起身出去了。
俩人都腼腆，干干地坐着，都不说话。
李后生心里，几乎笃定是她了，鼻子使劲扇乎了半天才吭哧出一句明知故问的话：你叫啥名？
王美兰。王美兰声音里有种近似于空灵的温柔。
李后生的心，就跟醉了似的趔趄了一下，正琢磨下句话说啥呢，就听院子里有人吵吵，王美兰娘嚷嚷道：跟你说不在家就是不在家，你咋不信呢？然后是推推搡搡声和孩子的哭叫声。混乱中，就听一个泼辣的妇人说道：卡！喊娘！你娘要找个野汉子！不要你了！
院子里又是一阵乱糟糟的狼奔豕突，像年关下院子里跑着一头疲于奔命的猪，而众人正试图把它围剿成年夜里的肉食。那个叫卡的小孩，哭喊着要娘，似乎有人要往屋里冲，另外的人七手八脚地往外拉。
乱成一锅粥。
李后生不知发生了什么，探着头往外看。
王美兰慌张得起来又坐下，面红耳赤的。李后生并没往她身上想，随口问了句外面咋了？
她嗫嚅着说不出话，眼湿漉漉的，泪随时要流出来。美人眼泪，像酒，格外壮男人胆气。李后生就觉得有股虎虎生威的真气，从腰眼往脑门钻，胸膛硬梆梆的，就起身摆出一副要护着她的架势，说：莫怕，有我呢。
说话间，一个两三岁的黑胖孩子，像锅底下埋了半天的土豆，从外面滚进来，抱住王美兰的腿，鼻涕眼泪往她裤管上蹭，声嘶力竭地哭着喊娘，要她回家。
李后生惊得目瞪口。
王美兰又羞又难堪，眼泪噼里啪啦往下掉，要不是胸腔骨挡着，脸都要埋到胸膛里去了。
一个脸膛黝黑、头发蓬乱的妇女跑进来，噗通一下跪在王美兰跟前，抱住她另一条腿，呜呜哭，絮絮叨叨地说一个叫积存的男人，听上去应该是她的儿子，说积存死已经死了美兰可以不念他的情份，可她不能不管亲生儿子的死活啊。说着，按那个黑胖孩子给美兰磕头，求她跟他们回家。
听到这里，李后生就大体明白了，王美兰并不是啥因为过于挑剔而剩在家里的老姑娘，而是死了男人的寡妇！还有个两三岁的儿子！为了嫁人，连儿子都不要了！还是个人么！
李后生怒火万丈，觉得被愚弄了，起身就走。媒人跟在身后赌咒发誓，说他也是被中间人欺瞒了，不知道王美兰是个死了男人的寡妇。
李后生不信，好长一段时间，不搭理媒人，街上碰见了，也不打招呼。堂兄劝他，三大张开外的人了，和媒人闹僵了对他没啥好处。
李后生想想也是，俗话说‘唱戏的腿，媒人的嘴’都当不得真，为了成一桩亲，媒人总要天花乱坠，急于成亲的男方，也会积极配合，比如，逢女方来家相看，家里穷陋的，总要出去借几样体面家具摆上；年龄偏大的，也会央媒人帮忙瞒几岁，他不也借了堂兄的中山装么？这么一想，气消了好多。
媒人靠一张嘴把男女两家撮合得皆大欢喜吃饭，但也要口碑，口碑好了，闺女儿子该谈婚论嫁了，父母会找到媒人门上拜托；口碑不好的媒人，主动上门要给人家张罗亲事，当父母的也会以孩子小，不着急为由推出去。
李后生年轻，不晓得自己当街冷鼻子冷眼是往媒人脸上抹了灰，在堂兄提醒下想挽回局面，已晚了。媒人十里八乡地走，阅人多数，也算见过场面的人，不会当众卷李后生的脸。
李后生递烟，他抽，李后生说好听的，他接茬，李后生说有合适的，您老还得帮我留意着点。他也慈眉善目地说给他留意着呢。
可就是没合适的。
李后生也没办法，谁让他要求高呢？
又一匹战马！这几天上班都骑着我的新马，感觉好像回到小时候，穿梭在秋日凉风和暖阳里，呼吸间是经由露水洗礼的植物散发的独特芬芳，目光所及，头顶随心变幻的云朵，滑翔而过的鸟群，路边半红半绿的灌木丛……因为我的速度慢了，也仿佛全被按下0.75倍速，由此，人内心的焦灼也像收割后的庄稼，暂时没有苗了[坏笑]
今日大哥坐副驾看我停车
大哥：你熄火之前不按空档吗？
我：啊，有空档吗？哦，考驾照好像有哈！
大哥：你知道空档在哪里吗？
我：好像不知道！
大哥：那你每次D档和R档怎么交换呢？
我：哦，前后拨两下，中间那个就是空档？
大哥：害，真不知道你驾照咋学的。
明明感觉没有怎么堵车啊，但就是不知道为什么速度这么慢，和大哥开车的区别太大了，我这油耗比他高太多了吧！[二哈]
大哥：你熄火之前不按空档吗？
我：啊，有空档吗？哦，考驾照好像有哈！
大哥：你知道空档在哪里吗？
我：好像不知道！
大哥：那你每次D档和R档怎么交换呢？
我：哦，前后拨两下，中间那个就是空档？
大哥：害，真不知道你驾照咋学的。
明明感觉没有怎么堵车啊，但就是不知道为什么速度这么慢，和大哥开车的区别太大了，我这油耗比他高太多了吧！[二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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