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尚圈小人物 04|一个不光鲜的时尚编辑/

「我是爱时尚,但没有那么爱时尚。」

W,这位从业多年,在不同刊物兜兜转转过的时尚编辑这样告诉我。

W的确是一名不折不扣的时尚编辑,但也尚未出名到成为那类会被圈外人视为「时尚ICON」的时髦编辑。他没有粉丝量很高的社交媒体账号(我也从来不知道他的微博名叫什么),也没有特别会惹人眼红的行头,是这个行业里最「普通」,也是最多的那一类编辑。

尽管职业title早已随着阅历渐长变成「资深编辑」,但并不意味着W的收入丰厚到可以让他随意入手一件正流行的奢侈品而不心疼的程度。大多数的真相是,哪怕遇到了一件喜欢的独立设计师品牌的衣服,他也常常会因为价格而却步,「我的收入根本还不能可以原价买时装还不心疼的地步。」

W入行的原因很简单,从大三开始就对时尚圈抱着一丝幻想,倒也没有像许多人津津乐道的某种得到时尚偶像启蒙而入行的圈内趣事,更不会狂热到张口闭口就展现对某一种风格和流行推崇备至——不过这并不妨碍他对自己的工作十分负责、上心。

我曾经在一次秀场上看到过他。在人声鼎沸的秀前入场时分,他一个人默默捧着电脑坐在位置上忙着写东西,这让他在穿着耀眼、兴奋不已的人群中显得格外突兀。他的朋友圈也是如此,还未克制到「仅三日可见」,却见与不见,也并无区别,他发的每一条内容几乎都是与工作有关:给自家的媒体宣传、帮同行的内容作推荐,还有代表着「到此一游」的品牌活动现场打卡一游照——只是打卡照上几乎看不到他的本人出镜,留下的往往是那些堪称朋友圈最熟悉风景线的品牌Logo。

所谓的「光鲜亮丽」的背后,是他每次不得不从出租屋跨越大半个城市去到那些「星光灿烂」的活动现场。哪怕是「因公赴会」,却连打车费都需要自掏腰包。去了现场,他长久以往遇到的又永远都是那一套:喝不完的酒,见不完的早已熟悉得不能更熟悉的人,为了没话找话,大家说来说去的也永远都是同一套话术。他有时候甚至怀疑,不知道时尚编辑这份职业对自己而言究竟还意味着什么?

他的确爱时尚,但也没有那么爱时尚。比起那些像是真的背负着某种「使命感」前行的同行,他会发自内心地羡慕,毕竟他们是真的愿意为爱发电,而自己似乎没法做到把时尚当做一切来看,他也不想这么做,毕竟真实生活中的快乐才更重要。

现实生活中,他和大部分我们在社交媒体上看到的年轻人一样,热爱生活,也喜欢漂亮的东西。当年学成归国,怀揣着对时尚圈美好风景的幻想的他,义无反顾地奔向了上海。刚好遇上某家杂志在招新媒体,他就兴冲冲地投了简历,经过几轮面试,这位长相还算不错的男孩子就顺理成章地成为圈外人眼中「熠熠生辉」的时尚编辑。

「那时候做新媒体,每天都要认认真真找内容,自己喜欢,读者也爱看。」W回忆道。彼时,这份时尚圈的工作给他带来了快乐和新鲜,更重要的是他找到自己身处其中的价值感和意义。

只是没想到,这份自我认同感随着从业经验的丰富不增反减,逐渐消退,多年积累下的见闻没有让他对自己的职业积攒起更高的期待和成就感,相反,涌上心头的是再也无法忽视现实袭来的无力感。

「现在的不快乐是因为我觉得做的东西没人在意了,已经没人在意时尚了。我们一直在自嗨,品牌、媒体、KOL,都是自己在和自己玩。」他无奈地笑。

「之前工作过的一本杂志的领导也跑去当了甲方,」他忽然说到,「好像大家都发现时尚在生活中其实也没那么重要了。只有生活是最重要的。」

「我有想过的,要不要改行,但好像也吃不准究竟自己还能做什么。」

虽然前途未明,至少能让他笃定的是,生活理应永远排第一,工作才是第二。眼下,他最大的愿望是找个男朋友,还想着继续恋爱,要找个喜欢的人窝在一起虚度时光。

末了,我问:「如果大三时候的你知道自己今天这个状态,你还想做这一行吗?」

「会啊。 」他不带一丝犹豫地回答。

——
稿子写完是在周六,我本打算周末推送,他知道后,大概是职业病发作,建议道:「你最好周一发。」

「为什么啊?」

「周末大家都在醉生梦死,白天睡觉,晚上Happy,喝酒喝到茫,谁会去看啊。」

图注:照片拍于W最青春无敌的时候,他希望匿名,所以做了裁切。

——
此栏目会重启是因为,我认识的一名图书编辑从大社转去了一家专注于记录人生百态的出版平台。我和她提起自己曾经做过的「时尚圈小人物」的微采访(最早可追溯至2020年),她和我说了这么一番话:

「他们只不过走在路上都看起来普普通通,只要多了解一下,就知道都是翻山越岭的人。」

在此,再次对她表示感谢。

往期目录:
InStyle专题特辑「聚光灯外,是制造光亮的人」https://t.cn/A6cTl2qx
「时尚圈『小』人物」03—样衣快递员 https://t.cn/A6GNj3GY
「时尚圈『小』人物」02—迎宾司机 https://t.cn/A64qR4tm
「时尚圈『小』人物」01—改衣师https://t.cn/A6UFjjC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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