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岁的我兴冲冲牵着爷爷的手
来到家附近最玲琅满目的商场
爷爷每次给买零食饮料 会叮嘱我要保密
往往回到家我就诚实地出卖他

五岁的我挎着雪人水壶
艰难的涉过田埂和山路
爷爷伺候完地里的地瓜和花生
会带我捡小小的石子 到石窟旁打水漂

七岁的我汗津津走出教室
爷爷站在校门口张望 同样汗津津
不管起风还是下雨 周一还是周六
只要来青阳 都要看看我再回去

八岁的我蜷在被窝突发奇想
如果能就这么躺着跟小狗玩该有多好
爷爷很快把小黄小黑牵进来拴好
我一招手就能摸到小狗们的脑袋

九岁的我养了一鞋盒蚕
城里只有房屋 遍寻不得桑树
爷爷每周会从村里摘一大袋送来
后来干脆用硕大的花盆 种一棵给我

十一岁的我随口一提 作业要交风筝
爷爷冥思苦想 遍寻家中所藏
在储藏间敲敲打打 缝缝补补
一枚飞不起来的风筝诞生 沉甸甸的

十五岁的我第一次离家上学
爷爷坐在他最爱的那张躺椅上
字字不提担忧 字字都是担忧
他说 有的人用嘴交 有的人用心交

二十八岁的我换了新工作
爷爷还是坐在他最爱的那张躺椅上
问我工作顺不顺心 食堂可不可口
他说他很高兴我能拥有更好的生活

二十九岁的我紧紧抱着遗照
看爷爷被放上焚烧炉的传送带
几秒钟后淹没在烈焰里
再见时剩下几抔碎骨

我好像在时间的漩涡里
一遍一遍的失去爷爷

火车杂记 漫长的3000公里
#S呐[超话]#
7.19 am6:39
在火车上,睡眠像一根摇摇晃晃晦暗不明的烛火。
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睡去,正如不知道哪一阵风吹过烛火就兀自灭了。
身材高挑的修女托着一座烛台,在吱呀作响的阁楼地板上小心的走,她来重新点亮灭了的烛火。
下铺的老太太们在聊起女儿们的工作——意识短暂回笼——修女收回手,烛火亮了,她的工作已经完成。

PM2:00

在火车上最不能做的事是发呆。只是坐着,眼前飞快的略过许多个世界,时时穿过黑洞洞的隧道,如果仍把意识抛到空中只用纤细的风筝线连着,那么迟早要掉入时间的陷阱里。

PM7:40

缓存的电影看完了,怕重带的一本薄薄的书也很快翻完。下铺的孩子在咯咯的笑,其实并不讨厌,只是感觉似曾相识。
于是下床在窗边坐着,窗外是一片并不旷阔的荒漠,远方是墨色的山,连绵的,交叠的。再向后叠,山脉是黛青。只是看不真切,因为窗外正是阴天。
坐在我对面的是一个将在嘉峪关下车的小姑娘,从始发站时就同我一起,因此时不时的说几句话。
我问她在哪里上大学,她腼腆的笑了一下,说自己刚刚初中毕业。我惊讶的又打量了她一下,果然是张很稚气的脸,只是没想到这么小的年纪就独自出这么远的门。
我坐的这侧对着列车的前方,行驶的方向,对面的小姑娘则相反。你看前面,我对她说。前方是一团明黄色的光,仿佛列车再向前就要驶向异世界。
我们俩傻气的扒着窗户往外看,原来天空上是一片浅淡却足以覆盖世界的乌云,远处的光亮是乌云的截断。
之后又很久,我从晚饭中抬起头,连绵的山脉中有一截还留着撑过了春天的余雪。我问她,你们这里夏天还有雪山?
她没回答我,目光汇向窗外的一点,“看”她小声的说。
看什么?我回过头,两道彩虹从遥远的天边升上来,如同伫立在黄浦江边仰视东方明珠那么伟岸。
我这才反应过来,列车已经驶过了乌云的世界,从阴至晴,世界已经新生。
毫不夸张的说,这是我人生中所见最真切的一场彩虹,我这才知道原来彩虹的的光芒是晕散开的,用手穿过触感也许是氤氲的。它太过明亮又艳丽,让人没法相信它的色彩算是自然的产物。
我慌忙拿了手机拍,又去拿相机。发现不管那种处理器都拍不出它的具象与美丽。我忍不住伸出手去摸车窗的玻璃,它的反光倒映在玻璃上,像一场斑斓的幻梦。
世界已然新生了,我注视着彩虹渐渐消失,可是窗外依然是光的世界。远处厚重的云层像一个肿胀的装了水的气球,被孩子信手扎了几个针孔,水柱一般的光线倾泻而出。是丁达尔。
我摘下眼镜,把脸贴近车窗,一片朦朦胧胧,一片光芒万丈。我瞪大眼睛,仿佛已经不再有车窗的阻碍,伸出手就能碰到光柱。
列车自然在高速行驶着,世界在流动,我依然紧紧贴着车窗。我感到自己已经变成了一颗尘埃,在浮动中起落,飞到光所在的高处去了。

7.20 凌晨00:06

已经熄灯两个小时了,车厢里混杂着许多声音。
下铺的大叔在打呼噜,咕嘟咕嘟像煮开的粥,偶尔高扬的一尖声,煮开的蒸锅在提醒它的主人。
隔壁两个哈密市第十中学的男孩子(穿着校服)在小声用维语交流,使命是提醒我目的地在新疆。
不知道是谁接通的电话,口音有点像山东人,十二点还有要接的电话、有未处理完成的事。我好奇摘下耳机,却又一个字都听不清了,仿佛话语从口中吐出来就马上沉入了海底,咕噜咕噜,是鱼的泡泡。
不知道又翻来覆去了多久,睡眠攥住了我,将我拖向海底两万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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