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摘# [微风]#文学#
可是一天的风云已经过去。她疲倦得连一片归帆也懒得挂起。「算了罢，家里人都完了。亲戚故旧也没有音讯了，满城陌生人，有什么意思；」她笑，那是饱孕了人生的辛酸，像蓦然梦醒，回想起梦中险虐似的，庆幸平安的苦笑。接着吐出个轻轻的叹息：「爱，苏州城里我只惦记着一个人，那是我的小姊妹，苦苦劝我退婚的是她，（我当时怎么肯！）出嫁时送我上船，泪汪汪望着我的是她；听说而今还在呢。可不知道什么样儿了，有机会让我见她一面才好。」磋跄间这愿望却也延宕了两个年份。
一直到前年，也就是战争爆发的那一年春天，我才陪着她完成了这伤感的旅行。
是阴天，到苏州车站时已经飘着沾衣欲湿的微雨。雇辆马车进城，得得的蹄声在石子路上散落。当车子驶过一条旅馆林立的街道，她看看夹道相迎的西式建筑，恰像是乡下孩子闯进了城市，满眼是迷离的好奇的光。我对着这地下的夭堂祝告：苏州城！你五十年前出嫁的姑娘，今天第一次归宁了。那是你不幸的儿女，不！如今她是你有着冰雪似的坚贞的娇客，看着乡土的旧谊，人类的同情。你应当张开双臂，给她个含笑的欢迎；
但时间是冷酷的家伙，一经阔别便不再为谁留下旧时痕迹，每过一条街，我告诉母亲那街道的名字，每一次，她都禁不住惊讶得忽地失笑。「哎哟，怎么！这是什么街，不认得了，一点也不认得了！」
在观前街找个旅馆。刚歇下脚，心头的愿望浮起。燕子归来照例是寻觅旧巢，她一踏上这城市，急着要见的是那少年的旧侣。可是我们向哪儿去找呢？这栉比的住房，这稠密的人海，白茫茫无边无岸，知是在谁家哪巷？纵使几十年风霜没有损伤了当年的佳人，也早该白发萧萧，见了面也不再相认了。但我哪有理由跟勇气回她个不字？
可是一天的风云已经过去。她疲倦得连一片归帆也懒得挂起。「算了罢，家里人都完了。亲戚故旧也没有音讯了，满城陌生人，有什么意思；」她笑，那是饱孕了人生的辛酸，像蓦然梦醒，回想起梦中险虐似的，庆幸平安的苦笑。接着吐出个轻轻的叹息：「爱，苏州城里我只惦记着一个人，那是我的小姊妹，苦苦劝我退婚的是她，（我当时怎么肯！）出嫁时送我上船，泪汪汪望着我的是她；听说而今还在呢。可不知道什么样儿了，有机会让我见她一面才好。」磋跄间这愿望却也延宕了两个年份。
一直到前年，也就是战争爆发的那一年春天，我才陪着她完成了这伤感的旅行。
是阴天，到苏州车站时已经飘着沾衣欲湿的微雨。雇辆马车进城，得得的蹄声在石子路上散落。当车子驶过一条旅馆林立的街道，她看看夹道相迎的西式建筑，恰像是乡下孩子闯进了城市，满眼是迷离的好奇的光。我对着这地下的夭堂祝告：苏州城！你五十年前出嫁的姑娘，今天第一次归宁了。那是你不幸的儿女，不！如今她是你有着冰雪似的坚贞的娇客，看着乡土的旧谊，人类的同情。你应当张开双臂，给她个含笑的欢迎；
但时间是冷酷的家伙，一经阔别便不再为谁留下旧时痕迹，每过一条街，我告诉母亲那街道的名字，每一次，她都禁不住惊讶得忽地失笑。「哎哟，怎么！这是什么街，不认得了，一点也不认得了！」
在观前街找个旅馆。刚歇下脚，心头的愿望浮起。燕子归来照例是寻觅旧巢，她一踏上这城市，急着要见的是那少年的旧侣。可是我们向哪儿去找呢？这栉比的住房，这稠密的人海，白茫茫无边无岸，知是在谁家哪巷？纵使几十年风霜没有损伤了当年的佳人，也早该白发萧萧，见了面也不再相认了。但我哪有理由跟勇气回她个不字？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瓦拉德# （：色琳珑079：天阴读书》[举手]，，，[心][鲜花]）
加舍溥士告诉找，一个木匠那里有一批杜米埃的作品。原来这位木匠曾给杜米埃夫人干活儿，他得到的工钱不是法郎，而是老杜的几幅草图。
画家的遗孀认为这些东西虽说不值几个钱，但用来低销几个工钱总是可以的。如果我没有记错，这当中有一幅《等候室》，它现藏于里昂博物馆。
木匠自然不懂它们的价值，便把它们一起塞到橱柜底下。
木匠啦扯道：＂您知道它们多占地方，而我这屋子小得连身子都转不过来。我这个柜子上面的玻璃镜子非常漂亮，是我结婚的时候买的，还有我老婆的一张肖像，是用她的头发编的。还有我的古老壁挂，还是我奶奶亲手织的。要是我的地盘宽一些，我就会把这些好看的东西挂出来。。。。＂
我好不容易鼓起勇气打断他的叭喇叭喇。问他为什么不处理那些让他感到碍手碍脚的油画。
他回答说：＂真是见鬼，我早就该找个买主。＂
我当时考虑到，如果以画商的身份直接提出要买这些画，定会引起他的好奇心。于是我不再谈此事，决定晚些时候再过去找他。
我以为谁也不会想到他会有这些杰作，可是宝藏无论被藏得多好，还是会被人发现。一位商人不知如何嗅到了这位杜米唉收藏者的气味，考虑到自己出面会使这笔交易变得复杂。他设计了一个奇特的计划，他换上了仆人耀眼的衣着，又把仆人化妆成美国阔佬，然后雇了一辆出租马车，直奔木匠家去。
一进门儿，他就向木匠介绍：＂我给您带来了美洲的国王。。。。。。＂
＂国王＂看到杜米埃的画后，口里嘟哝道：＂1万。。。。。。＂
由于木匠没有马上回答，假国王装出要走的样子，并且真上了马车。木匠一见慌了，当即表示同意交易，生怕这1万法郎这熟鸭子飞了～
这幅画后来翻了100多倍，可是大大超过几年前杜米埃夫人的收入。当时，人家从她那里驼走整整一大马车的杜米埃的草图和素描，总共才付给她1500法郎。
我记得，报纸上还发表了一篇激愤的文章，认为这是对画家遗孀丧尽天良的掠夺。
可是，这＂掠夺＂者并未因此而大发横财，他几乎是见人就荐货，，，可是人人都避之唯恐不及。费了很大事，这位＂掠夺者＂才把那1500法郎挣回来。
有人跟我聊起我那同行成功地从木匠手中弄走杜米埃草图的狡计时，我想：＂下次我要是见到疑心重重的卖主，我也要把我的守门人化妆成绅士。。。。。。＂
加舍溥士告诉找，一个木匠那里有一批杜米埃的作品。原来这位木匠曾给杜米埃夫人干活儿，他得到的工钱不是法郎，而是老杜的几幅草图。
画家的遗孀认为这些东西虽说不值几个钱，但用来低销几个工钱总是可以的。如果我没有记错，这当中有一幅《等候室》，它现藏于里昂博物馆。
木匠自然不懂它们的价值，便把它们一起塞到橱柜底下。
木匠啦扯道：＂您知道它们多占地方，而我这屋子小得连身子都转不过来。我这个柜子上面的玻璃镜子非常漂亮，是我结婚的时候买的，还有我老婆的一张肖像，是用她的头发编的。还有我的古老壁挂，还是我奶奶亲手织的。要是我的地盘宽一些，我就会把这些好看的东西挂出来。。。。＂
我好不容易鼓起勇气打断他的叭喇叭喇。问他为什么不处理那些让他感到碍手碍脚的油画。
他回答说：＂真是见鬼，我早就该找个买主。＂
我当时考虑到，如果以画商的身份直接提出要买这些画，定会引起他的好奇心。于是我不再谈此事，决定晚些时候再过去找他。
我以为谁也不会想到他会有这些杰作，可是宝藏无论被藏得多好，还是会被人发现。一位商人不知如何嗅到了这位杜米唉收藏者的气味，考虑到自己出面会使这笔交易变得复杂。他设计了一个奇特的计划，他换上了仆人耀眼的衣着，又把仆人化妆成美国阔佬，然后雇了一辆出租马车，直奔木匠家去。
一进门儿，他就向木匠介绍：＂我给您带来了美洲的国王。。。。。。＂
＂国王＂看到杜米埃的画后，口里嘟哝道：＂1万。。。。。。＂
由于木匠没有马上回答，假国王装出要走的样子，并且真上了马车。木匠一见慌了，当即表示同意交易，生怕这1万法郎这熟鸭子飞了～
这幅画后来翻了100多倍，可是大大超过几年前杜米埃夫人的收入。当时，人家从她那里驼走整整一大马车的杜米埃的草图和素描，总共才付给她1500法郎。
我记得，报纸上还发表了一篇激愤的文章，认为这是对画家遗孀丧尽天良的掠夺。
可是，这＂掠夺＂者并未因此而大发横财，他几乎是见人就荐货，，，可是人人都避之唯恐不及。费了很大事，这位＂掠夺者＂才把那1500法郎挣回来。
有人跟我聊起我那同行成功地从木匠手中弄走杜米埃草图的狡计时，我想：＂下次我要是见到疑心重重的卖主，我也要把我的守门人化妆成绅士。。。。。。＂
瘸三爷的故事
高家五个儿子，老三和老四留在了老太太身边，其余三个都在外面跑船当船员，几个儿子后来都把家安在了香港和印度。
三爷走路有点瘸，据说是小时候骑马玩，摔的。他平时在家，出来进去游手好闲，没什么正经事，香港和外面的哥哥弟弟们给老太太寄来的钱和外汇，他负责去盖章取款，这就是他最重要的工作。平时，他提个鸟笼子四处转转，口袋里装着鼻烟壶，随时掏出来闻鼻烟。天热了，他开始捉蛐蛐，找人斗蛐蛐玩。夏天天气好的时候，他让孩子们给他沏好茶，把躺椅搬到河边，然后他端着茶壶，拿着扇子，慢悠悠走到河边，斜躺在躺椅里乘凉，看大船，看河里的景象。一直到吃晚饭的时候，孩子们再去接他。他就这样一直享受着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日子，可是，还会时不时跟三奶奶发脾气，挑三拣四的不满意，三奶奶也不理他，随他去。因为他脾气大，全家人都怕他，连老太太也让他三分，越是这样，他越不满意，对谁都没有笑脸，院里的邻居们都不愿意理他，都不跟他说话。
四爷是个好脾气的人，大事小情从不和三哥计较。他做事很勤快，不馋不懒的一个人，对人态度和气，有什么事情特别好说话。他和四奶奶感情很好，俩人总开玩笑，从不吵架。有一天晚上，不知为啥，他把四奶奶逗急了，四奶奶从里面把门锁上了，不让他进屋睡觉。四爷没办法，只好去求三嫂，让嫂子帮着说情。四爷说话咬舌，说话不清楚，三奶奶一边听他说，一边笑着学他，弄得他哭笑不得，直央求三嫂。结果三嫂在门前替他讲情，四奶奶这才开了门。我们后来听说这事，大家笑个不停。
解放前，高家有自己的马车，雇了一个赶大车的伙计。五十年代开始公私合营，高家的马车归到了马车社，也就是后来塘运厂的前身。家里的伙计只好辞退，瘸三爷跟着马车一起成了马车社的正式员工，分配的工作是喂马，同时负责给牲口铡草。
他家花园里，摆放着一个很大的鱼缸，里面好多黑的、红的、花的金鱼，可好看了。那年夏天，我妹妹四岁，站在鱼缸前看金鱼，忍不住下手去摸。瘸三爷站在旁边看见了，二话不说，上去对着妹妹的头上就吐了口痰。妹妹哭着跑回家，妈妈一看，孩子脑袋上的粘痰顺着脸都流下来了。四岁的妹妹已经可以把事情讲清楚了，听了孩子的叙述，妈妈气坏了，拉着孩子就找他去了。瘸三爷吓得不知往哪藏，死活不出来。三奶奶和四奶奶，还有老太太都出来了，一个劲地劝妈妈。妈妈不吃这个亏，让他出来，最后三奶奶拉着他出来，给妈妈道了歉。妈妈说，“要是不看三奶奶的面子，我跟你没完。我家穷，可也没偷你的，没抢你的，你欺负这么小的孩子，你缺不缺德？当着老太太的面，我不能骂你别的，你吃饱了饭，沾的是谁的光？你做的缺德事，丢的是谁的脸？”三奶奶拿出来一条新毛巾，用温水给妹妹洗了头，又哄孩子，给孩子拿了好吃的。四奶奶拿来一条非常好看的新裙子送给妹妹，是香港寄来的。老太太掏了五块钱，说让妈妈给孩子买好吃的，安慰一下孩子。从那以后，妈妈该去三奶奶那屋串门还是照样去，但一直不理他。
三奶奶尽心尽力地照顾着三爷，每天他去上班，三奶奶都是很早起来，给他做好早饭，把午饭也做好给他带着。记得那是1958年四月的一个早晨，那天天气特别好，风和日丽，三奶奶起来后把院里的锯末炉子点着，给三爷蒸好米饭，又做了他最爱吃的肉片炒青椒土豆、对虾炒蒜苔，装好提盒挂在他的自行车把上。怕三爷骑车不方便，又认真地摆放安稳后，嘱咐三爷，让他早点走，路上别赶，因为错过一趟摆渡船，就需要再等十几分钟。他答应着，就是不动。三奶奶去院里的茅厕，出来的时候，身后居然跟着五只小黄鼠狼。三爷看见了，马上来了精神，蹭地跳起来，抄起院子里和泥用的三齿铁锨，冲上去就叉。三奶奶脸都白了，连吓带气地一边高声喊着，一边拉着他，让他住手，可他根本不听。三奶奶上手跟他抢，他更来劲了，追着打。最后，打死了四只，跑了一只。打完后，他气哼哼地骑着自行车上班去了。
平时上班，他负责铡草，有人在铡刀边续草。续草就是要把草料放到铡刀口里，铡草的人双手握住铡刀把，把铡刀按下，草料就被铡碎了。铡草是个体力活，续草要轻松得多。那天上班只有两个人，他抢了续草的活。不知怎么，他续草的时候，把手也伸了进去，对方根本没有看清，一下子右手四个手指齐刷刷地被切掉了......同事们赶紧拉着他去了塘沽医院，又派人到家里给三奶奶捎信。三奶奶正在院里收拾花园，一听单位来的两个人说明了情况，赶紧找孩子们，带着她去了医院。后来，把三爷用三轮车从医院拉回了家，三奶奶每天跟孩子们推个板车带他去大沽医院换药打针。
伤好后，三奶奶看着三爷那只只能竖着大拇指的手，苦笑着说，“你这个冤家，这回你可算是这份的了。”老太太说，天作有雨，人作有祸，这才是吃饱了撑的呢。老太太是又疼他又恨他，但拿他没辙。
那只跑掉的小黄鼠狼，也许就是三爷仅存的大拇指。
高家五个儿子，老三和老四留在了老太太身边，其余三个都在外面跑船当船员，几个儿子后来都把家安在了香港和印度。
三爷走路有点瘸，据说是小时候骑马玩，摔的。他平时在家，出来进去游手好闲，没什么正经事，香港和外面的哥哥弟弟们给老太太寄来的钱和外汇，他负责去盖章取款，这就是他最重要的工作。平时，他提个鸟笼子四处转转，口袋里装着鼻烟壶，随时掏出来闻鼻烟。天热了，他开始捉蛐蛐，找人斗蛐蛐玩。夏天天气好的时候，他让孩子们给他沏好茶，把躺椅搬到河边，然后他端着茶壶，拿着扇子，慢悠悠走到河边，斜躺在躺椅里乘凉，看大船，看河里的景象。一直到吃晚饭的时候，孩子们再去接他。他就这样一直享受着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日子，可是，还会时不时跟三奶奶发脾气，挑三拣四的不满意，三奶奶也不理他，随他去。因为他脾气大，全家人都怕他，连老太太也让他三分，越是这样，他越不满意，对谁都没有笑脸，院里的邻居们都不愿意理他，都不跟他说话。
四爷是个好脾气的人，大事小情从不和三哥计较。他做事很勤快，不馋不懒的一个人，对人态度和气，有什么事情特别好说话。他和四奶奶感情很好，俩人总开玩笑，从不吵架。有一天晚上，不知为啥，他把四奶奶逗急了，四奶奶从里面把门锁上了，不让他进屋睡觉。四爷没办法，只好去求三嫂，让嫂子帮着说情。四爷说话咬舌，说话不清楚，三奶奶一边听他说，一边笑着学他，弄得他哭笑不得，直央求三嫂。结果三嫂在门前替他讲情，四奶奶这才开了门。我们后来听说这事，大家笑个不停。
解放前，高家有自己的马车，雇了一个赶大车的伙计。五十年代开始公私合营，高家的马车归到了马车社，也就是后来塘运厂的前身。家里的伙计只好辞退，瘸三爷跟着马车一起成了马车社的正式员工，分配的工作是喂马，同时负责给牲口铡草。
他家花园里，摆放着一个很大的鱼缸，里面好多黑的、红的、花的金鱼，可好看了。那年夏天，我妹妹四岁，站在鱼缸前看金鱼，忍不住下手去摸。瘸三爷站在旁边看见了，二话不说，上去对着妹妹的头上就吐了口痰。妹妹哭着跑回家，妈妈一看，孩子脑袋上的粘痰顺着脸都流下来了。四岁的妹妹已经可以把事情讲清楚了，听了孩子的叙述，妈妈气坏了，拉着孩子就找他去了。瘸三爷吓得不知往哪藏，死活不出来。三奶奶和四奶奶，还有老太太都出来了，一个劲地劝妈妈。妈妈不吃这个亏，让他出来，最后三奶奶拉着他出来，给妈妈道了歉。妈妈说，“要是不看三奶奶的面子，我跟你没完。我家穷，可也没偷你的，没抢你的，你欺负这么小的孩子，你缺不缺德？当着老太太的面，我不能骂你别的，你吃饱了饭，沾的是谁的光？你做的缺德事，丢的是谁的脸？”三奶奶拿出来一条新毛巾，用温水给妹妹洗了头，又哄孩子，给孩子拿了好吃的。四奶奶拿来一条非常好看的新裙子送给妹妹，是香港寄来的。老太太掏了五块钱，说让妈妈给孩子买好吃的，安慰一下孩子。从那以后，妈妈该去三奶奶那屋串门还是照样去，但一直不理他。
三奶奶尽心尽力地照顾着三爷，每天他去上班，三奶奶都是很早起来，给他做好早饭，把午饭也做好给他带着。记得那是1958年四月的一个早晨，那天天气特别好，风和日丽，三奶奶起来后把院里的锯末炉子点着，给三爷蒸好米饭，又做了他最爱吃的肉片炒青椒土豆、对虾炒蒜苔，装好提盒挂在他的自行车把上。怕三爷骑车不方便，又认真地摆放安稳后，嘱咐三爷，让他早点走，路上别赶，因为错过一趟摆渡船，就需要再等十几分钟。他答应着，就是不动。三奶奶去院里的茅厕，出来的时候，身后居然跟着五只小黄鼠狼。三爷看见了，马上来了精神，蹭地跳起来，抄起院子里和泥用的三齿铁锨，冲上去就叉。三奶奶脸都白了，连吓带气地一边高声喊着，一边拉着他，让他住手，可他根本不听。三奶奶上手跟他抢，他更来劲了，追着打。最后，打死了四只，跑了一只。打完后，他气哼哼地骑着自行车上班去了。
平时上班，他负责铡草，有人在铡刀边续草。续草就是要把草料放到铡刀口里，铡草的人双手握住铡刀把，把铡刀按下，草料就被铡碎了。铡草是个体力活，续草要轻松得多。那天上班只有两个人，他抢了续草的活。不知怎么，他续草的时候，把手也伸了进去，对方根本没有看清，一下子右手四个手指齐刷刷地被切掉了......同事们赶紧拉着他去了塘沽医院，又派人到家里给三奶奶捎信。三奶奶正在院里收拾花园，一听单位来的两个人说明了情况，赶紧找孩子们，带着她去了医院。后来，把三爷用三轮车从医院拉回了家，三奶奶每天跟孩子们推个板车带他去大沽医院换药打针。
伤好后，三奶奶看着三爷那只只能竖着大拇指的手，苦笑着说，“你这个冤家，这回你可算是这份的了。”老太太说，天作有雨，人作有祸，这才是吃饱了撑的呢。老太太是又疼他又恨他，但拿他没辙。
那只跑掉的小黄鼠狼，也许就是三爷仅存的大拇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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