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会。”你像从前那样回答，只因为这不是一句假话。她却不再像从前那样恼怒起来，只是将脑袋搁在双膝上，抱着双腿侧头看着你。你很难想象，眼前这个女人已经度过了几百年的时光。那夜的篝火用火光勾勒她的半个脸庞，另一半则是月光，洒在她的头发上、颈上，擦在她光滑的背上。你感觉又冷又热，而火光与月光的交融让她看起来光怪陆离。你仍能看清她的眼睛，毫无苍老之态，那是多么清澈而年轻的眼睛啊——她的眼里溢满了爱情，纯粹又闪耀。她怀着如同天真少女般的期待望着你，于是你唱起来了。

于是你唱起来了。你曾经常在行军时听同行的战友吟唱，他是位天生的歌者，歌声婉转动听，其中大部分都是唱给他青梅竹马的爱人，他们本该在战后团聚，幸福地度过余生。你模仿着他的歌喉，磕磕绊绊地摆弄好几个音调。你唱得声嘶力竭，不知是因为过于用力还是因为害羞，你在这方面没天赋，走音、跑调，嗓音也并不算好，你自觉将一首漂亮的情歌唱成了锯木头的噪音。

你唱完了，因羞愧而不敢看她。而她则鼓起掌来，“你真的没有歌唱的天赋，爱人。”

你的嘴不受控制地动了起来，吐出了一段不合时宜的话，“你杀了他的歌，他的爱人因你而死。”

“我不记得。”她回答，“成千上万的人因我而死，我不会每一个都记得。”

你猛地跳过去压住她，掐紧她的喉咙。她双脚踢腾，徒劳地挣扎，用指甲去扣挖你死死掐住她脖子的手指。但是她笑了，咳出的血顺着她的齿缝流出，她的眼睛迅速地衰老，你感觉自己压着的，不过是一头活了太久的野兽。

她疯狂地说：“爱人，就是这样。你对我的恨从来都是真的，那么深远、那么绵长。即使我已经死了。”

你的眼睛模糊了，你看不清她了。“我对你的爱从来都是真的。”你承认了。

她不再挣扎了。她的双手松开了你的双手，她那双曾经闪烁着爱情的眼睛向上翻去，她的心脏停止跳动，身躯也不再起伏。你的掌心如此温热，但泪和血都是温热的，你分不清你手掌上究竟涂着什么。“我想救你，我们本可以治疗你。”

你醒了，耳下枕着湿漉漉的枕头。而你听见在你脑海遥远的深处，她的声音传进你的耳里。

“爱人。没人能救得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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