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的尽头》之
《意识状态的组织及自由意志》
「法」柏格森 吴厚平译
自由是自我表现
联想论者将自我概括为种种意识状态（感觉、情感和思想观念）的总和。但是如果他仅看到这种状态的名称所表达的内容，如果他仅保留这些意识状态的客观方面，那么，他可能会永远将这些状态并排置列，他所得到的只会是一个虚幻的自我，那投射到空间的自我之阴影。心理状态在一个确定的人中表现特别的色调，每种状态由于受到所有其他状态的反射就为这种色调所渲染。如果联想论者在处理这些状态时考虑到这种特别色调，那么，为了重塑这个人，就没有必要将许多意识状态联系在一起，因为这个人的整个个性特征存在于一个单一的意识状态里，我们只需把这个意识状态从众多意识状态中选择出来就可以了。这种内心状态的外在表现正是所谓的自由行为，因为自我本身就是这种行为的创作者，因为自由行为能表达整个自我。这样理解的话，自由就不是绝对的，像激进的自由论哲学所认为的那样。自由可有程度上的差异，因为种种意识状态的相互融合并不像雨点跟湖水的融合。由于自我与同质空间有关，自我就在一种表面上发展，在这表面上会形成种种相互独立的成长。因此催眠状态中接受的暗示并不会融入到整个意识状态中。但这种暗示天生赋有生命，一旦时机成熟便会霸占人的整个性格。某个偶然事件让你暴跳如雷，这其实是一种遗传缺陷，意外发生时，这种缺陷会从隐藏的内心深处突然浮现到意识表面。就像催眠暗示一样在这些相互独立的要素之外，也许还能发现更为复杂的要素，它们彼此渗透，但永远都无法完全融入到整个自我中。这就是情感与观念系统，是不完善的只重记忆不重思考的教育的产物。这样，在基本自我之内有有了一个寄生的自我，这个寄生的自我不断的侵占基本自我。许多人都过着这样一种生活，到死也不曾明白真正的自由。但若整个自我容纳吸收了这个暗示，那么暗示就变成了信念。最权威的教育不会剥夺我们任何的自由，如果它向我们灌输的只是能够浸透我们整个灵魂的思想和情感的话。事实上，让我们做出自由决定的是整个心灵，我们的行为越倾向于自基本自我，我们的行为就越自由的。
紧急关头所做出的决定表达真实的自我，是自由的。
在自我的深处，当对最合理的建议进行最合理的思考时，另一种东西正在暗流涌动——思想与情感的逐渐酝酿以及忽然爆发，这一切并非无法感知，只是没有受到关注。如果我们翻看这些情感与观念，再仔细搜索我们的记忆，就会发现，我们自己形成了这些观念，经历了这些情感。但是我们不愿行使自己的意志力，每当这些情感和观念浮到意识表面时，我们就将他们推向灵魂的深渊。所以，当我们要解释为何会突然改变主意时，我们会从先前发生的各种明显状况中寻找理由，但总会寻求无果。我们想知道我们下定决心的原因，结果却发现我们没有任何理由就决定了，也许甚至是违背了一些理由。但在某些情况下，那就是最好的理由，因为在这种情况下，我们的行为并不会表示某种肤浅的、与自身不相关的、明显而易于解释的观念；相反，我们的行为符合我们最真实的情感、思想和愿望，符合能代表我们整个过去经历的人生观，总之，符合我们对幸福和荣誉的个人观点。可以很容易证明，生活中平常甚至无关紧要的事与某种决定性的理由密切关联。正是在重大而紧要关头，在决定我们名誉的关头，我们选择无视传统上所谓的动机，而我们的自由就越深入，那么这种不需要任何实质理由就能做出选择的情况就愈加明显。
自由与性格
总之，当我们的种种行为源于我们的整个性格时，当我们的行为表达我们的性格时，当行为与性格之间有着那种不可言状的相似，如同艺术家与其作品之间的那种相似时，我们就是自由的。坚称我们屈服于万能性格的影响无济于事。我们的性格还是我们自己，因为我们很乐意把一个人分割为两个部分，这样通过抽象提炼，我们就可以考虑到那些进行感觉和思想的自我以及那个采取行动的自我。但若从而做出结论，说一个我在逼迫另一个自我，那就太荒谬了。那些问我们能否？问我们是否能自由改变性格的人也会遭到同样的反驳。当然，我们的性格每天都在不知不觉的改变中，如果新的改变只是像树木接枝一样嫁接到我们身上，却没有融入到我们的自我之中，那我们的自由也必会遭受挫折。但是，一旦他们能相互融合，我们就必须承认我们性格中发生的变化是属于我们自己的，必须承认我们已经拥有了这种变化。总之，如果大家认同每种源于并只源于自我行为为自由，那么，这种表现我们性格的行为就是真正自由的，因为只有自我才是这一行为的缔造者。
过去绵延和未来绵延的区别
当我们问到是否可以预知一种未来行为的时候，我们便不知不觉地把时间与真正绵延等同了起来。时间可简化为一个数，而真正的绵延其所谓的量其实是一种质，若不改变绵延中的各种事实的本质，我们就无法从绵延中减去一个瞬间。当我们回忆过去，回忆一系列已经发生的往事时。我们总把过去缩短，但并不会歪曲那些让我们感兴趣的事件的性质。原因就是，我们已经知道了过去。当心理状态到达一个事件“进展”的末尾时。就变成就变为一件我们能立刻在脑海中想象出来的“东西”。我们发现自己就像天文学家一样，能一眼就看穿一个行星需要好几年才走得完的轨道。其实，天文预测就好比对过去意识状态的回忆，而非对未来意识状态的预知。但当我们要确定一种未来的意识状态是，不管这种意识状态会有多么浅薄，我们无法再把种种处于静止状态的先前行为视为东西，我们要将处于动态中的它们视为一串过程，因为我们所关心的只是它们的影响。可是它们的绵延就是这种影响。因此缩短未来绵延以便事先想象其各部分就无济于事，人们要在绵延演变时却经历这种绵延。就根深蒂固的心理状态而言，在预见、看见、行动三者之间没有任何可辨别出来的差异。
自由真实却无法定义
自由是具体自我对其所支配的行为的一种关系，这种关系不可定义，只是因为我们是自由的。我们能分析一样东西，但不能分析一个过程。我们能分割广度，但无法拆分绵延。如果我们坚持要分析一种过程，我们就不知不觉地把这种过程转化为为了一样东西，将绵延转化为了广度。正由于我们分割了具体时间，我们就把时间的各瞬间排列在一个同质的空间里，我们用已完成的事物去替代做的过程。既然我们在开始时已对自我活动（好比说）加以固化，我们就会发现自发性逐渐稳定为惯性，自由变为必然。这样一来，对自由的任何正面的定义就一定会确保决定性决定论的大获全胜。毫无疑问，无论从哪个方面要求对自由加以解释，归根结底都会回归到这样的问题：空间能充分恰当的表示时间吗？如果你所指的是已经流逝的时间，我们对这个问题的回答是：能够。但如果你谈论的是正在流逝的时间，我们的回答是：不能。我们知道。自由行为发生于正在流逝的时间内，而非已流逝的时间里。因此，自由是一种事实，在我们所观察到的种种事实中没有比这更清晰明了的了。自由问题的种种困难以及问题本身都起源于这样的愿望：赋予绵延以及广度相同的属性，用同时性来阐释连续性，用同一种语言来表达自由观念而这种观念，而这个观念却显然无法译成这种语言。
《意识状态的组织及自由意志》
「法」柏格森 吴厚平译
自由是自我表现
联想论者将自我概括为种种意识状态（感觉、情感和思想观念）的总和。但是如果他仅看到这种状态的名称所表达的内容，如果他仅保留这些意识状态的客观方面，那么，他可能会永远将这些状态并排置列，他所得到的只会是一个虚幻的自我，那投射到空间的自我之阴影。心理状态在一个确定的人中表现特别的色调，每种状态由于受到所有其他状态的反射就为这种色调所渲染。如果联想论者在处理这些状态时考虑到这种特别色调，那么，为了重塑这个人，就没有必要将许多意识状态联系在一起，因为这个人的整个个性特征存在于一个单一的意识状态里，我们只需把这个意识状态从众多意识状态中选择出来就可以了。这种内心状态的外在表现正是所谓的自由行为，因为自我本身就是这种行为的创作者，因为自由行为能表达整个自我。这样理解的话，自由就不是绝对的，像激进的自由论哲学所认为的那样。自由可有程度上的差异，因为种种意识状态的相互融合并不像雨点跟湖水的融合。由于自我与同质空间有关，自我就在一种表面上发展，在这表面上会形成种种相互独立的成长。因此催眠状态中接受的暗示并不会融入到整个意识状态中。但这种暗示天生赋有生命，一旦时机成熟便会霸占人的整个性格。某个偶然事件让你暴跳如雷，这其实是一种遗传缺陷，意外发生时，这种缺陷会从隐藏的内心深处突然浮现到意识表面。就像催眠暗示一样在这些相互独立的要素之外，也许还能发现更为复杂的要素，它们彼此渗透，但永远都无法完全融入到整个自我中。这就是情感与观念系统，是不完善的只重记忆不重思考的教育的产物。这样，在基本自我之内有有了一个寄生的自我，这个寄生的自我不断的侵占基本自我。许多人都过着这样一种生活，到死也不曾明白真正的自由。但若整个自我容纳吸收了这个暗示，那么暗示就变成了信念。最权威的教育不会剥夺我们任何的自由，如果它向我们灌输的只是能够浸透我们整个灵魂的思想和情感的话。事实上，让我们做出自由决定的是整个心灵，我们的行为越倾向于自基本自我，我们的行为就越自由的。
紧急关头所做出的决定表达真实的自我，是自由的。
在自我的深处，当对最合理的建议进行最合理的思考时，另一种东西正在暗流涌动——思想与情感的逐渐酝酿以及忽然爆发，这一切并非无法感知，只是没有受到关注。如果我们翻看这些情感与观念，再仔细搜索我们的记忆，就会发现，我们自己形成了这些观念，经历了这些情感。但是我们不愿行使自己的意志力，每当这些情感和观念浮到意识表面时，我们就将他们推向灵魂的深渊。所以，当我们要解释为何会突然改变主意时，我们会从先前发生的各种明显状况中寻找理由，但总会寻求无果。我们想知道我们下定决心的原因，结果却发现我们没有任何理由就决定了，也许甚至是违背了一些理由。但在某些情况下，那就是最好的理由，因为在这种情况下，我们的行为并不会表示某种肤浅的、与自身不相关的、明显而易于解释的观念；相反，我们的行为符合我们最真实的情感、思想和愿望，符合能代表我们整个过去经历的人生观，总之，符合我们对幸福和荣誉的个人观点。可以很容易证明，生活中平常甚至无关紧要的事与某种决定性的理由密切关联。正是在重大而紧要关头，在决定我们名誉的关头，我们选择无视传统上所谓的动机，而我们的自由就越深入，那么这种不需要任何实质理由就能做出选择的情况就愈加明显。
自由与性格
总之，当我们的种种行为源于我们的整个性格时，当我们的行为表达我们的性格时，当行为与性格之间有着那种不可言状的相似，如同艺术家与其作品之间的那种相似时，我们就是自由的。坚称我们屈服于万能性格的影响无济于事。我们的性格还是我们自己，因为我们很乐意把一个人分割为两个部分，这样通过抽象提炼，我们就可以考虑到那些进行感觉和思想的自我以及那个采取行动的自我。但若从而做出结论，说一个我在逼迫另一个自我，那就太荒谬了。那些问我们能否？问我们是否能自由改变性格的人也会遭到同样的反驳。当然，我们的性格每天都在不知不觉的改变中，如果新的改变只是像树木接枝一样嫁接到我们身上，却没有融入到我们的自我之中，那我们的自由也必会遭受挫折。但是，一旦他们能相互融合，我们就必须承认我们性格中发生的变化是属于我们自己的，必须承认我们已经拥有了这种变化。总之，如果大家认同每种源于并只源于自我行为为自由，那么，这种表现我们性格的行为就是真正自由的，因为只有自我才是这一行为的缔造者。
过去绵延和未来绵延的区别
当我们问到是否可以预知一种未来行为的时候，我们便不知不觉地把时间与真正绵延等同了起来。时间可简化为一个数，而真正的绵延其所谓的量其实是一种质，若不改变绵延中的各种事实的本质，我们就无法从绵延中减去一个瞬间。当我们回忆过去，回忆一系列已经发生的往事时。我们总把过去缩短，但并不会歪曲那些让我们感兴趣的事件的性质。原因就是，我们已经知道了过去。当心理状态到达一个事件“进展”的末尾时。就变成就变为一件我们能立刻在脑海中想象出来的“东西”。我们发现自己就像天文学家一样，能一眼就看穿一个行星需要好几年才走得完的轨道。其实，天文预测就好比对过去意识状态的回忆，而非对未来意识状态的预知。但当我们要确定一种未来的意识状态是，不管这种意识状态会有多么浅薄，我们无法再把种种处于静止状态的先前行为视为东西，我们要将处于动态中的它们视为一串过程，因为我们所关心的只是它们的影响。可是它们的绵延就是这种影响。因此缩短未来绵延以便事先想象其各部分就无济于事，人们要在绵延演变时却经历这种绵延。就根深蒂固的心理状态而言，在预见、看见、行动三者之间没有任何可辨别出来的差异。
自由真实却无法定义
自由是具体自我对其所支配的行为的一种关系，这种关系不可定义，只是因为我们是自由的。我们能分析一样东西，但不能分析一个过程。我们能分割广度，但无法拆分绵延。如果我们坚持要分析一种过程，我们就不知不觉地把这种过程转化为为了一样东西，将绵延转化为了广度。正由于我们分割了具体时间，我们就把时间的各瞬间排列在一个同质的空间里，我们用已完成的事物去替代做的过程。既然我们在开始时已对自我活动（好比说）加以固化，我们就会发现自发性逐渐稳定为惯性，自由变为必然。这样一来，对自由的任何正面的定义就一定会确保决定性决定论的大获全胜。毫无疑问，无论从哪个方面要求对自由加以解释，归根结底都会回归到这样的问题：空间能充分恰当的表示时间吗？如果你所指的是已经流逝的时间，我们对这个问题的回答是：能够。但如果你谈论的是正在流逝的时间，我们的回答是：不能。我们知道。自由行为发生于正在流逝的时间内，而非已流逝的时间里。因此，自由是一种事实，在我们所观察到的种种事实中没有比这更清晰明了的了。自由问题的种种困难以及问题本身都起源于这样的愿望：赋予绵延以及广度相同的属性，用同时性来阐释连续性，用同一种语言来表达自由观念而这种观念，而这个观念却显然无法译成这种语言。
每日一发，每日打卡，看看基金投资是如何做到躺平赚钱的。今天是2023年1月13日，今年来我的基金收益率超越了65.04%全国基民，昨日收益率超越了98.16%全国基民。自2023年以来，未做任何操作。
顺便说一下，没有主见的投资者，或马后炮的人，是永远赚不到钱的。这个就像小聪明，只看眼下利益的人，是一样的。对于这个话题，我在抖音直播间里说过很多次。小聪明，神叨叨的，是不适合做这个行业的。同时，每个人的赚钱是模式不一样的，也并不是所有人都靠某一只股票，或某一个行业板块赚钱。所以，不要拿自己的认知能力和他人相比，这属于最愚蠢的投资方式。因格局不同，眼光不同，很难理解彼此的投资观点看法。我再重复一遍，要是你动不动就跟个韭菜一样，总在意他她人的话语，那么你的亏损路，是真的还有很长一段时间，仅供参考！
#基金##Angel阿伟##财经##股票#
以上内容仅代表个人投资观点看法，不构成投资建议，投资有风险，入市需谨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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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阅读# 【 所有的想象力、思想力、创造力，其根基都在于审美力——教育，对永恒价值的追寻】 教育到底想寻找什么？教育不是要寻找一路上遇到的小花小草——虽然这一切也都是美好的，而是要寻找那些确定不变的价值。
与胡适同时在美国留学的梅光迪不赞同胡适在中国提倡白话文，也不认可其相信的进化论。在梅光迪看来，进化论是浅薄的，人类的历史并非进化的历史。他说：“在有能力应对现在或是未来的生活的基础上，我们必须理解并拥有通过时间考验的一切真善美的东西。”
“理解并拥有通过时间考验的一切真善美的东西”，其实就是教育的大道，就是教育要寻找的确定不变的价值。
20世纪的科学巨人爱因斯坦说，在我们之外有一个巨大的世界，它离开我们人类而独立存在，它在我们面前就像一个伟大而永恒的谜。古今中外无数科学家、艺术家、文学家、哲学家都想要解开这个谜，而通过教育，这个谜才有可能真正解开。
教育要培养有创造性的、有感情的个人。这是爱因斯坦1930年在《我的世界观》中说的——“在人生丰富多彩的表演中，真正可贵的不是政治上的国家，而是具有创造性的、有感情的个人”。
就是让一个人通过教育提升和这个世界对话的能力，与自然对话，与历史对话，与社会对话，与自我对话，小花小草小虫小鱼……世界万物都可以成为我们的对话对象。如果你是法布尔，便与昆虫对话；如果你是牛顿，便与宇宙对话；如果你是凡·高，便与田野和向日葵对话……不同的人只是使用不同的语言，牛顿用的是物理的数学的语言，凡·高用的是绘画的语言，贝多芬用的是音乐的语言。最常用的语言当然是不同民族使用的口语和书面语，法布尔的《昆虫记》是法语写的，莎士比亚的剧作是用英语完成的，通过翻译，汉语世界的人照样可以分享他们的发现和创造。在这个意义上，人类只有一种语言。
教育为什么？一言以蔽之，就是彼此成全、互放光亮。
教师与学生之间，校长与教师、学生之间，甚至学生与学生之间，能不能互放光亮决定了教育的品质。
教育有着更崇高的目的，这个目的是精神性的、超越性的。
如果把“彼此成全、互放光亮”拆解为四个层次，教育最终要造就的人是什么样的？一是具有化空间为时间或者化时间为空间的能力，这是一种想象力。二是从“坐井观天”变成“坐天观井”，这是思想力。三是从“有中生有”到“无中生有”，这是创造力。“有中生有”相对容易，但“无中生有”就难了，教育就是扩展这种可能性。从“有中生有”到“无中生有”，这是一种突破，更是一种创造，凡·高的向日葵是无中生有，李白、杜甫的诗是无中生有，贝多芬的《命运交响曲》是无中生有，曹雪芹的《红楼梦》是无中生有，爱因斯坦的相对论是无中生有。
而所有的想象力、思想力、创造力，其根基都在于审美力。如果一个孩子从小没有审美力，长大了也不会有想象力、思想力和创造力。没有审美力，便不知道什么是好看的，他只能像“马二先生游西湖”（吴敬梓《儒林外史》第14、15回写“马二先生游西湖”），马二的眼睛看不见西湖的美景，只看见西湖的美食，一路吃遍了各个小摊，吃到撑肠拄腹，这是没有审美力的一种表现。
少年时，我读东晋陶渊明的诗，读到“其人虽已没，千载有余情”，从易水想到荆轲，空间在这里化作了时间。再读初唐骆宾王的诗《易水送别》，“昔时人已没，今日水犹寒”，时间又化作了空间，与陶渊明异曲同工。
到了近代，葬于西湖孤山脚下的和尚苏曼殊写道，“易水萧萧人去也，一天明月白如霜”，他也将时间转成了空间。“一天明月白如霜”，是他亲眼所见的空间。
杜甫最擅长时空互换。“怅望千秋一洒泪，萧条异代不同时”便是典型的时空互换的诗句。小时候，我背诵他的《咏怀古迹》，“群山万壑赴荆门”连接着“生长明妃尚有村”，原来王昭君就生在这个小村子里，从汉到唐，千年只是一瞬间。时空相互转化，在伟大的诗人手里，时空就像悠悠球一样在转动。
我19岁时，我的老师吴式南先生告诉我，广州有位画家叫李正天，曾经提出五维空间之美——
一维是直线美，二维是平面美，三维是立体美，四维是时空中的运动美，五是心灵自由组合的梦幻美。
而我的老师继续向前，当时就提出还可以有六维空间之美和七维空间之美。六维是什么？是零维的“点”的美，七维则是“空白”本身的维外美。这让我脑洞大开，一生受益。
吴式南先生是“一代词宗”夏承焘先生的弟子，在院系调整后之江大学幸存的文科（当时叫浙江师范学院）读书时，夏先生教他古典文学，他还是课代表。蒋礼鸿、姜亮夫等也都是他的老师。他一生不幸，教我时已50多岁。他生平只出过两本书，唯一的专著是前几年出版的《发现艺术之美》。
他没有将“六维”“七维”写进这本书，是在发给我们的讲义里提出的。那时，我的世界一下子便打开了。我从他提出的“空白”本身的维外之美，相隔30年，我想出了自己的教育“留白”论，起源就是他的七维空间之美。
语言的背后是思维，思维的呈现是语言。从本质上讲，教育就是要启发一个孩子打开思维，让他的思维“无限”。
而我们总是活在有限之中，生命是有限的。人世间的种种都是有限的，谁也超越不了肉身的限制，但是，教育可以。
教育通过什么来打开无限的门？通过思维，通过想象，通过创造。孔夫子、苏格拉底、柏拉图、康德、凡·高、塞尚、鲁迅……每一个在自身领域打破人类思维限制的人，就变成无限。
所谓无限，不是肉身的天长地久，而是思维超越了时间给予的限制。
1987年，吴式南先生来我家里，对我说了一句话——21世纪是教育学的世纪。他预言，到21世纪，在所有的学科中，人类最值得关心的是教育学，当然迄今为止，这个领域还没有产生哥白尼式、康德式、牛顿式的人物。
当时，吴先生还跟我说了一个观点——“教育学是人学”。那时，我20岁，他55岁，我懵懵懂懂，只是把它记了下来。现在，我理解了，“教育学是人学”，这一论断是多么精准。
德国学者狄尔泰说过一句话，“生命本身即流逝着的时间性，是以形成永恒的意义统一体为目标”。生命本身在不断流逝，时间流过你的身体，但必须要以形成“永恒的意义统一体”为目标，活着才有意义。
人类共有一个心灵，教育就是要让每个孩子的心灵融入人类的心灵中，不再孤立于人类之外，用最好的语言（无论是文学的、艺术的、科学的）将自己的心灵表明出来，分享给其他人。
在日复一日与世界对话的过程中，每一个孩子的心灵将融入“永恒的意义统一体”中，也就是“理解并拥有通过时间考验的一切真善美的东西”。这是教育的价值所在，是对不断变化的时间的抵抗。
1987年诺贝尔文学奖得主布罗茨基曾说——无限只能通过有限来领会。有限仍有意义，作为有限的人，我讲了一些有限的话，但我的目标却是指向无限的。
https://t.cn/A69LcNgX
（作者 傅国涌 系历史学者，著有《开门见山》等）
与胡适同时在美国留学的梅光迪不赞同胡适在中国提倡白话文，也不认可其相信的进化论。在梅光迪看来，进化论是浅薄的，人类的历史并非进化的历史。他说：“在有能力应对现在或是未来的生活的基础上，我们必须理解并拥有通过时间考验的一切真善美的东西。”
“理解并拥有通过时间考验的一切真善美的东西”，其实就是教育的大道，就是教育要寻找的确定不变的价值。
20世纪的科学巨人爱因斯坦说，在我们之外有一个巨大的世界，它离开我们人类而独立存在，它在我们面前就像一个伟大而永恒的谜。古今中外无数科学家、艺术家、文学家、哲学家都想要解开这个谜，而通过教育，这个谜才有可能真正解开。
教育要培养有创造性的、有感情的个人。这是爱因斯坦1930年在《我的世界观》中说的——“在人生丰富多彩的表演中，真正可贵的不是政治上的国家，而是具有创造性的、有感情的个人”。
就是让一个人通过教育提升和这个世界对话的能力，与自然对话，与历史对话，与社会对话，与自我对话，小花小草小虫小鱼……世界万物都可以成为我们的对话对象。如果你是法布尔，便与昆虫对话；如果你是牛顿，便与宇宙对话；如果你是凡·高，便与田野和向日葵对话……不同的人只是使用不同的语言，牛顿用的是物理的数学的语言，凡·高用的是绘画的语言，贝多芬用的是音乐的语言。最常用的语言当然是不同民族使用的口语和书面语，法布尔的《昆虫记》是法语写的，莎士比亚的剧作是用英语完成的，通过翻译，汉语世界的人照样可以分享他们的发现和创造。在这个意义上，人类只有一种语言。
教育为什么？一言以蔽之，就是彼此成全、互放光亮。
教师与学生之间，校长与教师、学生之间，甚至学生与学生之间，能不能互放光亮决定了教育的品质。
教育有着更崇高的目的，这个目的是精神性的、超越性的。
如果把“彼此成全、互放光亮”拆解为四个层次，教育最终要造就的人是什么样的？一是具有化空间为时间或者化时间为空间的能力，这是一种想象力。二是从“坐井观天”变成“坐天观井”，这是思想力。三是从“有中生有”到“无中生有”，这是创造力。“有中生有”相对容易，但“无中生有”就难了，教育就是扩展这种可能性。从“有中生有”到“无中生有”，这是一种突破，更是一种创造，凡·高的向日葵是无中生有，李白、杜甫的诗是无中生有，贝多芬的《命运交响曲》是无中生有，曹雪芹的《红楼梦》是无中生有，爱因斯坦的相对论是无中生有。
而所有的想象力、思想力、创造力，其根基都在于审美力。如果一个孩子从小没有审美力，长大了也不会有想象力、思想力和创造力。没有审美力，便不知道什么是好看的，他只能像“马二先生游西湖”（吴敬梓《儒林外史》第14、15回写“马二先生游西湖”），马二的眼睛看不见西湖的美景，只看见西湖的美食，一路吃遍了各个小摊，吃到撑肠拄腹，这是没有审美力的一种表现。
少年时，我读东晋陶渊明的诗，读到“其人虽已没，千载有余情”，从易水想到荆轲，空间在这里化作了时间。再读初唐骆宾王的诗《易水送别》，“昔时人已没，今日水犹寒”，时间又化作了空间，与陶渊明异曲同工。
到了近代，葬于西湖孤山脚下的和尚苏曼殊写道，“易水萧萧人去也，一天明月白如霜”，他也将时间转成了空间。“一天明月白如霜”，是他亲眼所见的空间。
杜甫最擅长时空互换。“怅望千秋一洒泪，萧条异代不同时”便是典型的时空互换的诗句。小时候，我背诵他的《咏怀古迹》，“群山万壑赴荆门”连接着“生长明妃尚有村”，原来王昭君就生在这个小村子里，从汉到唐，千年只是一瞬间。时空相互转化，在伟大的诗人手里，时空就像悠悠球一样在转动。
我19岁时，我的老师吴式南先生告诉我，广州有位画家叫李正天，曾经提出五维空间之美——
一维是直线美，二维是平面美，三维是立体美，四维是时空中的运动美，五是心灵自由组合的梦幻美。
而我的老师继续向前，当时就提出还可以有六维空间之美和七维空间之美。六维是什么？是零维的“点”的美，七维则是“空白”本身的维外美。这让我脑洞大开，一生受益。
吴式南先生是“一代词宗”夏承焘先生的弟子，在院系调整后之江大学幸存的文科（当时叫浙江师范学院）读书时，夏先生教他古典文学，他还是课代表。蒋礼鸿、姜亮夫等也都是他的老师。他一生不幸，教我时已50多岁。他生平只出过两本书，唯一的专著是前几年出版的《发现艺术之美》。
他没有将“六维”“七维”写进这本书，是在发给我们的讲义里提出的。那时，我的世界一下子便打开了。我从他提出的“空白”本身的维外之美，相隔30年，我想出了自己的教育“留白”论，起源就是他的七维空间之美。
语言的背后是思维，思维的呈现是语言。从本质上讲，教育就是要启发一个孩子打开思维，让他的思维“无限”。
而我们总是活在有限之中，生命是有限的。人世间的种种都是有限的，谁也超越不了肉身的限制，但是，教育可以。
教育通过什么来打开无限的门？通过思维，通过想象，通过创造。孔夫子、苏格拉底、柏拉图、康德、凡·高、塞尚、鲁迅……每一个在自身领域打破人类思维限制的人，就变成无限。
所谓无限，不是肉身的天长地久，而是思维超越了时间给予的限制。
1987年，吴式南先生来我家里，对我说了一句话——21世纪是教育学的世纪。他预言，到21世纪，在所有的学科中，人类最值得关心的是教育学，当然迄今为止，这个领域还没有产生哥白尼式、康德式、牛顿式的人物。
当时，吴先生还跟我说了一个观点——“教育学是人学”。那时，我20岁，他55岁，我懵懵懂懂，只是把它记了下来。现在，我理解了，“教育学是人学”，这一论断是多么精准。
德国学者狄尔泰说过一句话，“生命本身即流逝着的时间性，是以形成永恒的意义统一体为目标”。生命本身在不断流逝，时间流过你的身体，但必须要以形成“永恒的意义统一体”为目标，活着才有意义。
人类共有一个心灵，教育就是要让每个孩子的心灵融入人类的心灵中，不再孤立于人类之外，用最好的语言（无论是文学的、艺术的、科学的）将自己的心灵表明出来，分享给其他人。
在日复一日与世界对话的过程中，每一个孩子的心灵将融入“永恒的意义统一体”中，也就是“理解并拥有通过时间考验的一切真善美的东西”。这是教育的价值所在，是对不断变化的时间的抵抗。
1987年诺贝尔文学奖得主布罗茨基曾说——无限只能通过有限来领会。有限仍有意义，作为有限的人，我讲了一些有限的话，但我的目标却是指向无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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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傅国涌 系历史学者，著有《开门见山》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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