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小说《香水桥影》第三章节选(二)

这是在运输车间家属楼旁的空地上、私人

搭建起来的一间十来个平方米、长条形的简易

杂物店。单薄的红砖墙体,在狂风暴雨中显得

瘦弱嶙峋。临公路那一端是两米宽的敞口门

面,摆满了红漆木边的齐腰玻璃货柜。每天到

了晚间关门时分,这敞口门面就被四块红色的

木板,给封了脸面,独自夜寐。

这间杂货店不大,但却能为这周边邻舍提

供日常常用的基本生活用品。在玻璃柜的后面

两边,还面对面地搁着四个大木质陈列架,琳

琅满目的。这里麻雀虽小,五脏六腑俱全。杂

货店尾端空余的地方,则被主人作为厨房兼饭

厅来使用。那里摆放着一个长烟囱鼻子、矮冬

瓜腰身、正方形脸庞的火炉子,旁边还砌有一

个水泥水槽。就是这样一个不起眼的小店,在

后来经济萧条的艰难岁月中,却是主人一家赖

以生存的经济支柱。

这店的主人,便是运输车间里的汽修工人

林富贵。这个人属猪、好吃,生性就比较懒

惰,喜欢睡觉,上班时间不积极、不卖力。早

年父母就双亡了,没留下什么家产给他。家里

邋遢,他也不会收拾,经常一个月左右才洗一

次衣服。穿过的衣服,被随意堆放在一起,一

件爬在一件上方,叠着罗汉。等到干净的衣服

都穿过一遍后,他再从那臭衣堆里,刨选出一

件稍微干净一点、邹巴程度稍微轻点的衣服,

继续穿用。穿袜子也是一样的情况,好一点的

是,他还专门在“空旷”的房间里,腾出一个靠

窗边的角落,将臭袜子平铺开来,让从窗外钻

进来的不太好闻的河风,将就给它们散散气。

黑条条的一片,咋一看,还以为是他在窗户下

方,铺着透气的臭鱼干。好不容易等到洗衣服

的时间了,他把衣服裤袜,统统丢放进一个大

红盆里,胡乱用脚狠狠踩几下,就算了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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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ONOGRAM
■地址:东京都目黑区鹰番2-19-13
■交通资讯:东急东横线学艺大学站东口徒步约1分即可抵达。
■营业时间:12:00 〜 20:00

同样在学艺大学站,隐身于住宅区中的设计书店,偌大空间摆放各种艺术领域的设计书籍。除了设计类的选书外,BOOK AND SONS也常驻相关设计艺术的展览书,喜欢在旅游中充电寻找灵感的旅人,务必也要来到这裡进行灵感激发!

BOOK AND SONS
■地址:东京都目黑区鹰番2-13-3
■交通资讯:东急东横线学艺大学站东口徒步约3分即可抵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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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HE WORK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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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续)

         这片小区,是孩子小时候长大的地方,很老很陈旧了,一直说是要拆迁,但是也一直没拆,据说是居住的都是老人,都不愿意。不过好像中间有一段,给出了不低的价格,所有人都觉得要拆迁了,箭在弦上的时候,弓弦不知道怎么断了,最后又没拆掉。时而还会有消息说要拆迁,谁知道呢。

         孩子慢悠悠的走着,观察着小区的墙瓦草木,和停满的车。他很久很久没这样了。

         他自从学会了开车,他自从开始常年在外,他自从开始不常来老人这边… 反正也说不清多久,很久没这样静下心去观察这片儿时常在的区域了。

         之前孩子的生活节奏很快,他很要强,创业,做项目,赚钱。每次回来都是匆匆忙忙的,也没多少时间陪老人,就算有时间,也没有时常过来陪老人。

         去年一年,算是孩子人生的一个转折点吧。孩子开始慢下来了…

         孩子一路小区上方走,小区在一个小斜坡上。

         很快就到了尽头。

         小区中间一条路,将两边的楼房分成了两片。左边是老房子,只有三四层,红砖裸露。右边是老式的钢筋混凝土那种制式家属楼,大概有七八层,单元也更多。

         孩子站在路的尽头,不知道在想什么,直到一辆车经过。

         孩子看了看右手边,是个门球场。这是他见过的第二个门球场。外面好像从来没见过。

         门球场之前都是栅栏,小时候偶尔吃饭吃得快,还会过来看两眼老人打门球。现在已经用钢板把栏杆缝隙都封掉了,孩子找了个缝隙往里望,发现里面全部都成了橡胶地皮,周围也有些标语,显得很高级。只是可能天色有些晚了,加上门口门锁上斑驳的锈迹,不知道平时是否还会像儿时回忆中的那样热闹。

         门球场门口有个小屋,之前这里没有的,孩子印象里是一片废墟,小时候还经常过来“探险”。门口是一片用油漆涂抹的自行车停车区,虽然大家都知道不会有人把自行车停在这里的。但也好像给这片陈旧的小区,贴补了些什么。

         孩子往旁边的矮楼走去,这个楼上,小时候有几个不那么友善的小孩,那时候孩子从来不敢主动来这边。可能是因为这是小区最后一栋楼,印象里楼下常年没什么阳光,也可能是因为那几个不那么友善的小孩,至少孩子不喜欢他们。

         以前地面上都是红砖泥土,砖路两边,还有些荒地,有些住户会在下面种些菜,或者挖个小地窖,冬天盛放白菜用,孩子姥爷以前经常在楼下这么干。那时候姥爷还很健硕,自己挥锄一上午都没事。中午孩子回来吃饭的时候,就能看到一个很深的坑。

         而现在,都铺成了水泥地,包括旁边的小菜园也都不见了。

         这种房子的房前往往都会有一排单层的房子,是给住户的储藏间,那就是本地人所谓的“地下室”或者叫做“草厦子”,但是是在地上的。也是用红砖砌成的,上面是稻草糊的顶和瓦片组成的房顶,房子里面是红砖四壁,连水泥都不会铺,房梁是几根比较粗的木头,脚下的地面都是泥土,门是木头门,当然有些住户可能会把门改成铁门,还会给铁门上一层漆,不过孩子姥爷的没有,自始至终都是木头门。在门旁边还会有个小窗,也是木头窗棱,能看到里面,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么设计,很多住户会把这个窗户拿木板或者报纸贴上,可能是为了保护隐私?或者为了不被贼惦记?不知道,反正应该也没有人会把什么贵重的东西放在里面,不过也可能是当年的电瓶车、自行车,谁知道呢。

         孩子顺着路,一间一间“地下室”看去,这是孩子小时候不敢干的事情,对这种未知的东西人总是充满好奇,但好奇害死猫,孩子从小就知道这个道理。

         以前整齐的红砖墙,现在也被风吹雨淋的磨掉了棱角。大部分的屋子也都空空如也,或者摆放沉积着一堆没人要的杂物,落满灰尘。有些的房顶已经塌陷,光从屋顶的漏洞打了进来,瓦片之间的稻草随风摇曳着。

         孩子就这样,听着住户菜刀落在菜板山的声音,锅铲翻炒滑落锅壁的声音,厨房对着客厅呐喊帮忙的声音,闻着炊烟,慢慢走着,一间一间看着,满足着儿时不敢满足的好奇心。偶尔驻足,不知道对着什么看的痴迷。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孩子没有带手机,或者说,孩子开始不被手机绑架了。走到了一个小区中的十字路口。这里曾经是小区的商业中心,实际上就是把地下室多凿一个门,变成做生意的小屋,供应着住户们的生活。实际上,住户们更愿意去坡下的超市和超市旁边的菜市场买菜,可以货比三家杀杀价,或者多要点葱姜蒜。而这边的小商小贩,更多的,是赚着小区前的两所学校的学生和小区隔壁的医院医患的钱。

         孩子印象里,一位身材很胖、长的很凶的肉铺婶婶占据着十字路口对角的两个黄金摊位,孩子小时候总不太敢靠近她的摊位。因为每次遇到那位婶婶的时候,她手里不是提着一大块肋排,就是握着一把黑黝黝的剔骨刀,身前的围裙上有着斑驳的红色,走过身边,总会有一股刺鼻的荤腥味儿。所以,如果看到了肉铺婶婶,孩子也会刻意的绕开她的两个摊位,走成一个S型的路线。

         而肉铺婶婶两个摊位的对面,是两家饭店,一家是用地下室和用铁皮板搭的自建房拼起来的一个小饭店,孩子对这里的印象并不深,只是每次都能路过,里面的灯光很昏暗,即使是太阳高照的大晴天。门口总会架起一口大铁锅,冒着热腾腾的蒸汽。人员进进出出很拥挤,如果两个人同时要进出门口,都需要侧着身。每天中午的生意都很好,据说早餐也不错,孩子没见过。后来,随着城市改造,自建房危房拆除,这家小饭店也消失在了这场改造中,为了市容出了份力。

         第二家饭店孩子印象就要深上几许,但是也没深到哪里去,因为这家饭店为了排出油烟,在墙上打了个洞,一个很大很大的洞,延出来一根特别粗的管道,就在孩子每天的必经之路上。每次路过这里,都能听到烈火烧灼锅底和排风机疯狂转动的声音。在管道口,时而还会滴下几滴透不过光的黑油。而这家饭店在孩子看来也要比第一家正规很多,因为门是玻璃门,玻璃门上还有不锈钢的卷帘门。但这家饭店的历史并没有延续到城市改造,就落下了帷幕。现在成了一个小超市,一家三口开的。只有那根锈迹斑斑粗管道还为这家饭店留存了些许的痕迹,但风机的声音可能再也不会响起了。可能随着之后的城市改造,或者房屋的拆迁,随着最后痕迹的抹除,随着孩子这辈知道的人离开,彻底化作尘埃。

         第二家饭店斜前方的店铺,也就是肉铺婶婶一个铺子的邻居,是一个面点店,开店的是个阿姨。并不是面包,蛋糕的面点,而是油饼和韭菜盒子。屋子也是一间地下室,站三个人都会显得拥挤,活动的时候可能手肘都会彼此碰到。孩子对这位阿姨的记忆并不多,她总穿着一身白色的围裙,很少会弄脏,偶尔会有些油渍。她一直低着头,至少孩子每次过去都是。而且,那个屋子很热,每次进去都会感到迎面的热浪。所以,孩子很少能仔细观察到这位阿姨,都是在门口给阿姨喊着:“阿姨,来两个韭菜盒子。”   顺便提一句,这位阿姨做的韭菜盒子是孩子吃过的最好吃的,长大后再也没吃过比这个更好吃的,另外,韭菜盒子3块2个。

         而在第一家饭店隔壁的,是孩子儿时的最爱,一家炸串店。或者说,不是店了,而是一辆三轮车,三轮车上是炉灶炸具什么的,也是这条街有些历史的铺子摊子最晚摆起来的一个。这位摊主是一位泼辣的东北中年女人,瓜子脸,皮肤发黄,身材精瘦,一头卷发总是扎起来,爱抽烟,爱戴金首饰,爱化浓妆,声音尖锐,穿透力很强,经常走到肉铺阿姨摊位附近就能听到她的声音,而且东北口音很重,辨识度很高。孩子基本每天中午都会路过,或者光顾。所以她跟孩子很熟,可以说是看着孩子长大的,即使孩子后来出国了四五年,回来她依旧能一眼认出来。孩子很喜欢吃她做的鸡架和油炸馒头,姥爷偶尔会买一点奖励孩子。孩子儿时如果中午能吃到面点店的油饼配上炸串店的鸡架,都会高兴很久。炸人造肉孩子也常吃,并不是那么喜欢吃,而是孩子小时候的零花钱买这个最多,5毛钱5根,其他的炸串肉丸5毛钱只能买1根或者买不起。因为东北女人浓重的东北口音,孩子小时候其实并不知道人造肉是什么,只知道叫“鹰爪肉”,而肉的形状很像鸡翅,但没那么大。后来,人造肉的涨价到5毛钱3根,孩子还因为这件事难过了很久。东北女人会做一种很好吃的辣椒油,是用很细的辣椒面撒上她热锅里炸串炸鸡架的油,抹在炸串上会有一股鸡肉的香味,再加上孜然和盐巴,她在撒料的时候也总会说,多撒点盐巴好吃。后来她的母亲也经常来帮忙,很矮小,就比那时候的孩子高一个头,也可能是因为她总站在台阶上,也是一头卷发,不知道是遗传的自然卷还是母女都喜欢烫发。她母亲总会在摊位后面坐着守着盛食材的两个被胶带包裹的泡沫箱子,穿串子,切花刀。孩子也经常会看着那个泡沫箱发呆,咂巴着嘴隔空品尝那些零花钱买不到的美味,而后吃便宜的人造肉好像都会更香一点。可能是因为三轮车的机动性,她避开了城市改造。摊位保持了很久。

         后来东北女人的妹妹也来到炸串店旁边摆了个关东煮摊位,不过没有持续很长时间,吃的人很少,可能因为学生吃不起,大人不爱吃。孩子也光顾过,当时点了一串海带,也没什么佐料,也没什么味道,但花了孩子一天的零花钱,口味远不如隔壁炸串店。当时孩子还郁闷了半天,从那一次之后,再也没去过。即使东北女人经常把自己摊位排队的人介绍到妹妹那边去,也依旧没什么起色,于是很快就剩下一个带锁的关东煮车废弃在了炸串店的后方。

         炸串店的另一边是一个凉皮店,也是,三轮车。孩子对这家也没什么印象,只记得老板是个中年女人,看上去比炸串店的东北女人年轻。生意很好,医院的护士每天排队去买,孩子的妈妈也很爱吃。这家店也持续了很久,孩子不记得是什么时候没有了,只记得她身后的台阶上经常有一群大爷在下象棋。后来店不在了,棋摊也散了。

         路的尽头是一家杂货铺,也是孩子小时候最常光顾的地方。老板是个中年男人,面色也是,有些发黄,留着分头,眼睛很小,孩子总叫他大叔。有一辆面包车,经常能从后车厢里搬出来一些让那时孩子眼睛离不开的东西。孩子每天中午就需要在炸串店的炸串和杂货铺的辣条与抽奖中抉择5毛钱的零花钱该怎么花,这也是那时最煎熬的,但值得一说的是,孩子从来没抽中过大奖,而杂货铺老板总说:“大奖给你留着呢,下次肯定能行。” 有天,孩子知道了杂货铺大叔和肉铺婶婶是一对夫妻,从那之后,孩子好久都没有再光顾过杂货铺。

         之后,好像是说隔壁医院跟这边的摊位发生了什么事,一堵墙把过来的路封上了。而学校食堂改革,开始提供制式盒饭。这条街的店铺一夜之间都关闭了。留下了地上难以清理的油渍。孩子被油渍浸染的柏油路上,神情恍惚。

         …

         感觉时间差不多了,孩子慢慢的往回走去,一路上,孩子望了望回忆中这些曾经还是商铺满载回忆的地下室,摸了摸被风雨侵蚀没了棱角的红砖墙,用手指关节敲了敲那个已经锈迹斑斑的排烟管。走到接近孩子姥姥家胡同的时候,孩子抬起了头,看到的是被新油漆涂抹的小广告,杂乱无章的电线和陈旧开口的电箱,看到的是被修补的断壁和重新上色的楼房。像是一件打满补丁的旧衣服。

         孩子眨了眨眼,从新看到的是粉蓝色的天空,云彩被风吹散成了小块,像是一块一块贝壳罗列在空中,而夕阳给贝壳状的云描上了暖色的边,煞是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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