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书札记]-2

11月8日写下第一篇读这本书的读书札记,这天正好是记者节,当天晚上从网上看到了“新疆作家王族的作品《谚语里的草原》获得第四届丰子恺散文奖”的消息,真令人愉悦。

因疫情封闭在家有很多时间,我在书柜里随意翻出一些书看,选出要读的书没有范围和目的性,只要是看着有趣轻松就行。前几天就把王族的这本《游牧者的归途》拿了出来,先浏览了一下,新疆作家写新疆的事,行文和语言很吸引人,首先就有了兴趣。没想到随手抓了一本书读,就抓了一个得奖的作家的书,虽然看的不是得奖的作品,但也觉得像中彩了一样。

慕士塔格峰的魅力

继续读作家王族2006年出版的《游牧者的归途》。

在“塔什库尔干”篇的“冰山之父”这篇文章里,作家写道,“塔合曼乡离慕士塔格峰不远,所以,乡里的人和牛羊便在‘冰山之父’跟前走动。这里有特异的气氛,人不能成为风景,因此那些羊就显得有些特殊,在吃草的当儿,抬头望一眼冰峰,极畅快的叫上几声。我注视着这些羊,想看看它们有什么动静,后来我发现,牧羊人已不知去向。在这样的地方,羊有自己的道路,用不着放牧。仔细想一想,羊的可爱之处就凸显了出来——羊在这时候放牧了牧羊人的心灵和感情,也放牧着自己。”

“当晚,天降大雪,我走出帐篷赏雪,……一扭头,看见那群羊正伫立在一座小山的山顶上。它们紧紧挨在一起,像蛰伏的战士。落雪已经使它们全部变白,稍不留意,就以为是山体的一部分。……从前面提到的那个角度来说,羊群在更具意义的地方在放牧自己。”“雪下的更大的时候,风也吹了起来,我不得不返回帐篷。在揭开门帘的一瞬,我心中闪过一个念头,羊会不会在大风雪中站上一夜。 早上一出门,我惊叫一声,那群羊果然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我等到了我愿望中想看到的那个时刻——当太阳升起,群羊都抬起了头,久久地望着慕士塔格峰。”

……“一位牧人的三十多只羊走丢了。他悄悄地出去寻找。走的时候是夜晚,回来的时候也是夜晚,在外面过了六天六夜。人们想象他可能在外面吃了不少苦,受了不少罪。但当他爬上一座山顶时,却突然决定不找羊了。他用了三天时间翻过了慕士塔格峰。我原以为,羊就是他的命根子,但他却说,翻过了冰山之父,羊找到和找不到,都一样了。”

我特别注意了作家“冰山之父”中对慕士塔格峰的描写,景物的描写不多,主要是写了一些冰山对人的启迪和感悟。冰山在多少年的凝重中孕育而成,它的大冷,产生了大美,大美又以一种大静的面貌展现在人们面前。即使我们用最美的语言形容它晶莹的山体、它雄伟的英姿和壮美,也不能诠释它对你的震撼。你如果真正站在它的脚下,那种心灵的振颤和身体的颤抖可能同时出现,你根本分不清到底是哪儿在发抖。放眼仰望至远方的山顶,你可能产生一种强烈的膜拜,这时候你头脑里可能一片空白,也许有一缕圣洁之光扫过你的身体,片刻之间带走了你的所有杂念。

暑假和家人一起去喀什和塔什库尔干旅行。从喀什到塔县往返的路上都停车几次做了短暂的停留,为的是观山看湖,虽体验不尽人意,但能有这样宝贵的机会近距离感受,已经很满足了。这次与冰川绝不是擦肩而过,而是亲密接触了。感觉至少有三分之一的时间沿着慕士塔格峰和公格尔九别峰在走。恍惚中产生一种错觉,好像山峰与你在同行,始终不离你的左右。女儿和孙儿特别仔细的根据地图辨认出两座高峰的连接之处,不知准确不准确,我觉得这不重要,它们都可称得上“冰川之父”,我们非专业人士能够亲眼见识两座冰川之父的神交,在(Muztagh Ata)冰山之父的怀抱里从容行走了几个小时,也算是非常幸运了。人在这里想成为风景的内容之一,实在是太没有必要和不太可能了。因为你已经感觉到你的渺小,在这种特定的氛围之下,如果向冰山走的再近些,冰山的威严和强大的震慑力也许会让你有窒息的感觉吧!

在这篇文章里有两段关于冰山、牧羊人和羊的描写。第一段的描写有两个内容。羊放牧着牧羊人在冰山脚下,羊不需要牧人的照管,牧人把羊赶到山脚下就放心的回家了。这时候羊放牧了牧羊人的心灵和感情,也放牧了自己。羊自由自在的吃草,不时抬头看看冰山,然后愉悦的咩咩叫几声。可能羊抬头看见的冰山并不冰冷,反而像自己温暖的羊圈或是可口的饲草一样亲切。羊群这时候俨然是这块地盘的主人,而牧羊人则像是一个过客。向太阳行注目礼下大雪的夜晚,羊群选了一个山头静静的杵立在那儿,身上落满了雪,一动不动,似乎与山已浑然一体,它们就那样在山上站了整整一夜。天亮了,当太阳升起,群羊都抬起了头,久久地望着慕士塔格峰,你仿佛看到了羊儿那一双双美丽的眼睛满是痴迷和膜拜的眼神。而羊抬起头的瞬间,你仿佛看到了从羊身上抖落的雪粒在太阳的照耀下,晶莹剔透,闪闪发亮,仿佛给羊群披上了一层神秘圣洁的光环。羊群这时候就像有思想的人类,虔诚而智慧。作家这一部分对羊的描写,非常有画面感,你可以浮想联翩,甚至可以在脑海里浮现出了几帧生动又感人的动画场景。

第二段关于牧羊人、羊和冰山的故事,是说一个牧羊人在寻丢失的几十只羊的过程中吃尽千辛万苦,但当他爬上一座山头时,他突然决定不找羊了。他用了三天的时间翻越了慕士塔格峰,这是任谁也想不到的,羊是牧人的命根子,但当别人问他为什么不找羊了,他说,翻过了冰山之父,羊找到和找不到,都一样了。可见冰山之父在牧人心中的位置之重,也许冰山之父就是他心中的神。在做出不继续找丢失的羊而去翻越冰山之父的决定的时候,一定不是心血来潮,而是由来已久的缠绕在脑海中的一个念头,在行走于冰山之中时突然醍醐灌顶而义无反顾的翻越了冰山。做成了这件事情,牧人的心平静了下来,他仿佛受到了一次洗礼,也许从此后他会更专注于他的生活,他养的羊一定会越来越多了吧!

LT居士问:“如如不动,感而遂通”,还有“诸法如如,一念不生”,这两句怎么解释?有什么差别?

答:“如如不动”,很多人都解释错了。《金刚经》的话:“云何为人解说,……,如如不动。”大家就看见后头两个字“不动”,以为心不动就对了。那只是个定,早得很呢,关键是“如如”。第二个“如”字是名词,第一个“如”字是动词,所以第二个“如”字是真如,第一个“如”字是如同,如同那个真如而没有变动,就老如同那个真如,不是一个不动。这个意思就有点相近于禅宗所说的“安住于法身”了。真如就是法身,老如这个如还不动,这不就安住在法身了吗?这是一个很高的境界。光是个不动,是个定,定那不知在哪儿去了,离这远得很哪。

“感而遂通”是孔子说的,不光是释迦牟尼说,孔子也说了。《易经》里头:“无思也。无为也。寂然不动。感而遂通。”光是“感而遂通”这句话没有什么道理。很简单嘛,两个恋人或者亲戚,有一个要遭难很那个,另一个人心里就知道了,感通。我非常思念对方或做梦或什么,这都可以感通,“感而遂通”,一般也都有。但寂然不动而感而遂通,这才殊胜,是在无所动之中,而还有感通;虽有感、虽有通,他仍然是无所动。事理无碍,“感而遂通”是事,“寂然不动”是理。“感而遂通”,我念佛菩萨,佛就加被我,这也是感通嘛,这不也是常见的事啊;曾子在外头,母亲咬手指头,曾子赶紧回家了,母亲心里头难过,是感通嘛,这不就是感通?“寂然不动。感而遂通。”就殊胜了,我无所动而相感相通。

所以“感而遂通”在这个地方,就跟常寂光似的,在寂,寂是寂静、寂默,可是他常照,照就什么都知道了,都照见了。照而常寂,照是事,寂是理,这又是事理无碍,所以事理无碍是很殊胜境界。

一念不生,有人说“莫谓无心便是道,无心犹隔一重关”,所以我大概是在写《谷响集》里头,就写了几句嘛,说:“掩耳不闻末后句,无心犹隔一重关。”你无心,无心还隔着一重关呢,所以一念不生就是无心。
1990年于北京莲舍答弟子问
《茎草集》第一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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