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9
昨晚在天台,看着月亮逐渐从东方的山后升起,完全从遮住部分它的山后露出来时,已然被天狗食去三分之一,继续一边上升,一边残缺。立于山头颇长距离后,变成月牙,然后消失,成为一圈暗红的暗月。与室友回屋,吃过晚饭,看罢一集电影,再返天台看完全恢复的圆月,已在头顶正上,亮如日。
今夜天黑时,前往曾在日记中也提到过的一座茶坟山,沿河堤走去的路上,正好看到左侧圆月在云后半露,颜色微黄。等行至茶坟山,我俩沿茶园小道走上半山时,看到的月,又亮如日,圆挂墨空。看月升有曾看日出的感觉,它虽越来越亮,但不会刺眼。
从茶园小路上山,看了些坟前墓碑,发觉该是一家族墓园,但还不清是一个家族还是有多个家族,因其一排一排的,挨着的和独立的墓实在很多。手电照在路上也照在墓碑前文字上,不觉恐怖,其实风吹动墓边的高树,叶片抖动的声音,和虫鸣倒衬托一种寂静。还有些夜晚微凉看山峦线与月的闲情。或许由于有伴,或许也在于某种想象(会想象在毫无人迹时,这一大群有墓有碑的主人们,会不会在山路边修的小石凳,以及大墓前的圆桌圆凳上聚会,有点透明有些发亮的他们,拉起家常,扯生前事,谈死后悠闲。)有些重修的坟上种了树,站在其下上看时,想它子夜过后是否会发亮,粒子般的光,缠绕树上,好像某个信号,提醒着其它墓主都可出来了,一大群左邻右舍,远近辈分,生前见过没见过的亲戚,都可以互相串门。或许有年纪较小而去世的先辈,和年纪较大去世的后辈,见到一面,老人对稍显年轻的人(魂)说:太爷爷,没想到你还这么年轻,你孙子都比你老了啊。说的是他爸爸,而他爸爸却更为长寿还在人间。年轻面貌的太爷爷说:等他来了,没了头发胡子再长,也还是得叫我爷爷啊。老人说:是啊,我儿子都比你还老了,等他来了,也还是得叫你祖宗。
我怎么开始觉得阴间有趣了。

怯弱的小路

2022.11.9

一条荒废的小路

躺在荒废的虚无深处

模拟某个躯体

蜕壳不久

颤栗着抽搐

太阳瞪大充满血丝的眼睛

满世界寻找

发现自己的善良贤慈

也有些照顾不周

暮光渐行渐远

夜晚的黑色大氅

撒开了无穷大的佑护

小路怯生生从深渊的棘丛灌木后伸出辨识度

极限简约的深处

犹豫不定的露出细瘦的瘪足

继续其永远望不见日头

的岁月的荒芜

阴差阳错的蹉跎

焚膏继晷的寂寞之途

#马家辉[超话]#

梨泰院的夜風

韓國梨泰院慘劇裡,據說有若干不幸者是「站著死」,被前胸貼後背地擠著,彷彿前身背後都有千斤鐵塊壓下來,壓著,再壓著,呼吸不了,眼珠子都被擠得突出,休克了,卻仍無法躺下,瞬間失去意識;待到跌在地上,其實已經斷氣。

有段視頻裡的少女,被擠得連連呼喊,仰臉望天,眼珠朝上翻去,露出眼白,最後便全部剩下眼白,眼珠已如落日般消失蹤影。青春的生命到了終站,萬料不到前來裝神弄鬼但卻變成了幽怨的鬼魂。

魂會在梨泰院的短短窄路上徘徊多久,始願意消散離去,輪迴投向另一段新生?抑或,根本不會走,就一直在,在路上來回飄蕩,一直在無間苦楚裡沉溺?半夜裡,從小路南北兩端傳來的嗚嗚呼聲,便是她,以及其他不幸者的幽幽哀號?

這條尋樂之地,從此鬼氣森森。

但,有道「人死如燈滅」,也許無魂無魄無哀無怨,過去的皆已過去,小路很快便一切如常,日子還得要過,樂子亦仍要尋,韓國人和遊客們陸續前來吃喝嬉戲。酒吧餐廳夜店如常營業,血腥味早已被消毒葯水掩蓋,呼救聲全被強勁音樂取代。往後幾年的萬聖節也許會較冷清,然而,再往後,也許只不過是兩三年,潮起潮落,悲劇隱退於記憶深處,歡樂的欲望像油漆般替梨泰院重新添上艷麗色彩。

記得仍然是記得的,也會偶爾提起幾句,而這三言兩語,已算是對災難死者表達了追悼情意。
但小路某處,很可能會豎起一起小小的石碑吧?這是日本和韓國的人情風俗,有災難處便有碑柱,悼念事故的喪生者,彷彿碑柱是一根連繫生者和死者的幼細絲線,這一頭是人間,那一頭是陰間,彼此都不願放手,捨不得徹徹底底地放手。

於是,日後,有人行經梨泰院,也許是新世代的廿歲的年輕人,悲劇發生時他們年紀尚幼,如今長大成人,前來玩樂,儘管首爾早已有其他更摩登更新潮的商業區了,梨泰院早已沒落,但爛船仍有三分鐵,他們仍然有興趣來走動走動,由是不經意地望見碑石,說不得會停下腳步,瞄幾眼碑上文字,由是知道或記起這一年的萬聖同悲。

讀過了文字,新世代吐一下舌頭,心頭略為一震,「哦?」一聲,有幾分不敢置信,然而很快便冷靜下來,轉身走進旁邊附近的酒吧夜店,在音樂裡享受屬於他們的青春夜晚。

孤伶伶的碑柱立在原地,冷風刮來,說不定,唉,只是這一年這一夜的悲涼回音。#文字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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