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月的最后一天，下午去两个植物园分别拜访了两位老师，结束后还有些时间，于是我们便走到樱桃沟，从野径上山。这条山道我之前就知，但一个人总归是不敢走，怕不安全。一路上观察林中路，原来通往山上主路的小径有许多条，每一条都杂草披拂，彼此连通，是很有野意的。我开始想象下一个春天林下野花交替萌发的景象。

树隙已经疏松，落叶虽还不多，然而山林整体都有了微微枯败的黄意。有一种黑色小蝇始终萦绕在眼前，用手拨撩，能感到它们的身体比蚊蚋要有重量，像是雨滴迸溅在手背上。耳边有无数远东山雀，ci-wei、ci-wei，一小口一小口剪裁着空气似的。见到了蝎子草，还开着花的黄瓜菜，一心走路，植物来不及细看。山路都是碎石路，攀升到中途开始陡峭一些，路当中有大石。这条山路对我来说不算吃力，然而中午因赶时间，买了个三明治没来得及吃，越走越饿，也有些气喘，忘记包里还有腰果，比较容易吃。看了《人类为何奔跑》之后，我知道此时支撑我行走的能量，是来自于我身体里储存的糖原，如果糖原耗尽，接着就是脂肪和蛋白质。好在我一直还能紧跟徒步经验丰富的老余，没有拖他后腿。这一天雾霾，天空乌扑，闷热，出了很多汗。

走至一处开阔的观景平台，感到此刻我是真正地站在夏天的终点了（这之后隔了一天，果然秋雨就如期而来，温度顿时下降了几个层级），山风吹来，还带着草木蒸腾的夏息。忽然瞥见细月，隐隐地浮在高空，像是擦拭出来的一个白印子，实际上它一直都在，只不过这时变暗了些的天色使它显现出来。在这样浑朦的天空中，月也显得柔弱，想起去年生日那天，在植物园里看到银冷又明晰的月牙，快要落到西山背后，一瞬间心里震动，感受难陈，今年是要弦月了。眺望山谷，辨识着远山的名字和地标，眼前就像是一个巨大的物种库，野酸枣、槐、黄栌、山桃、元宝槭、火炬树，鸟鸣的声浪拢在树冠之间，远东山雀、黑头䴓、白头鹎、棕头鸦雀，黄昏时越来越细切低沉的鸟声如絮语，心里总有一种与它们同在的爱怜之情。在这广阔之地，盛夏时能量的涌动和交换已经如潮水回落，这世间生命力最激越的阶段也已平息，但不是结束，接下来是相对隐忍的秋冬小夜曲，还会有候鸟，有虫，有生命的挣扎和苦熬。

我只带着一个打算拍植物标本的定焦小镜头，所以拍不出月亮，也拍不出这有着一种奇特雾霾美感的景象。不过就这样吧，接受遗憾和不完美，这正是眼之所见。天黑得很快，我们不再从主路绕远下山，看着手机里的“两步路”，凭直觉走一条林中路，迅速地下降——果然又返回到樱桃沟。不再用手机电筒照路，黑暗中日本钟蟋空寂悠扬的鸣声时远时近，虽也不像之前那么响亮，月则是越来越橙黄。路过温室时，我忽然闻到了一股久远的熟悉的香气，桂花香，我确信无疑，一定是温室外面也摆上了几盆盆栽，即使少许的花朵，夜里也能将绵绵如缕的甜香散播很远。我几乎想落泪，不是因为南方情结，我的南方情结已经在那些年里一次次地去往杭州、南京、成都，在恰当的时节饱看桂花和山野而被平抚了。此时我的心酸，为的是单纯的植物的可贵——世上竟然有这样的好树，让与它分布在同一地带的人能够自由尽情地享有这样的香气，北地之人，憾而无此特权。路口有一棵树形非常饱满的老槐树，今夏在盛年开出大量的花朵，使它自己变成一棵泛着黄绿色的新鲜的树，仿佛重返年轻时代的容光，树下铺着极多的落花，我没有亲眼看到，仅看照片也在心里为它赞叹。此时经过它，认出它，默默在心里跟它打招呼，希望明年夏天还有这样的奇迹。但明年的事，谁又能说得准呢。

第二天腿部肌肉略微有些酸，我任由自己无所事事，睡睡醒醒，前一阵的疲惫和压力，得到了很好的舒缓。

阿机 命运的转盛最终还是停在了离别的格子之上 我们的故事也彻底结束了 只是手上残留的余温让我仿佛还沉浸在往日的欢愉中 在那个夏日里 我像枝头上盼望着春天来临的燕儿一样羡慕着别人的幸福 我常常幻想着自己也会走入这幸福的殿堂 上天也知道悲伤的故事该如何写出幸福的开头 于是在那家普通的苹果店里我遇到了特别的你 那颗懵懂的心像沉寂已久的火山被一颗偶然落下的陨石撞击后开始沸腾 我曾经因为怯懦错过了许多 但这一次我不想再错过了 也许是我那笨拙而又真诚的努力打动了上天 我们之间的进度条也慢慢走到了百分百 我与你如愿走在了一起 那一刻我像躺在宝藏上的探险家一样恨不得向全世界炫耀着我的宝贝 那段日子里 炽热的爱恋让我们如影随形 哪怕有片刻的分别都让我感到无比的不适 阿机 你是我灵魂的现实载体 是我情感的寄托之所 没有了你 这无味的生活也只能就着回忆的下酒菜勉强吞咽 可时间总让人忘记最初拥有时的一举一动是有多么地小心翼翼 千里之堤 溃于蚁穴 一次又一次的忽视让你出现了裂痕 我天真地以为这只是暂时的 只要处理好这些问题 我们还能回到以前 可旧伤刚愈 又增新伤 也许真正的问题是我们不再那么认真地对待对方的感受 我们的矛盾越积越多 我想你在心中己经无数次地准备着离开了 我也知道当时许下山盟海誓再也完不成了 在你离开我以后的夜晚 寂静而又漆黑的思念快要将我撕裂 时间越来越漫长 日子也越来越难熬 曾经一起记录的美好 变成了困住我的囚笼 阿机 我想是时候说再见了

《 何处是乡愁》文/梁衡

乡愁，这个词有几分凄美。原先我不懂，故乡或儿时的事很多，可喜可乐的也不少，为什么不说乡喜乡乐，而说乡愁呢？最近回了一趟阔别六十年的故乡，才解开这个人生之谜。

故乡在霍山脚下。一个古老美丽的小山村，水多，树多。我家院子里长着两棵大树。一棵是核桃，一棵是香椿，直翻到窑顶上遮住了半个院子。香椿炒鸡蛋是一道最普通的家常菜，但我吃的那道不普通。老香椿树的根不知何时，从地下钻到我家的窑洞里，又从炕边的砖缝里伸出几枝嫩芽。我们就这样无心去栽花，终日伴香眠。每当我有小病，或有什么不快要发一下小脾气时，母亲安慰的办法是，到外面鸡窝里收一颗还发热的鸡蛋，回来在炕沿边掐几根香椿芽，咫尺之近，就在锅台上翻手做一个香椿炒鸡蛋。那种清香，那种童话式、魔术般的乐趣，永生难忘。这次回村，我站在老炕前叙说往事，直惊得随行的人张大嘴合不拢。而村里的侄孙辈也如听古。因为那两棵大树早已被砍掉，只有旧窑在，寂寞忆香椿。

出了院子，大门外还有两棵树，一棵是槐树，另一棵也是槐树。大的那棵上面有鸟窝、蛇洞，还寄生有其他的小树、枯藤，像一座古旧的王宫。爬小槐树，是我们每天必修的功课。隐身于树顶的浓阴中，做着空中迷藏。夏天的一个中午，正是日长人欲眠时，突然老槐树上掉下一条蛇，足有五尺多长，直挺挺地躺在树荫中。一群鸡，虽以食虫为天职，但还从未见过这么大的虫子，一时惊得没有了主意，就分列于蛇的两旁，圆瞪鸡眼，死死地盯着它。双方相持了足有半个时辰。这时有人吃完饭在河边洗碗，就随手将半碗水泼向蛇身。那蛇一惊，嗖地一下窜入草丛，蛇鸡对阵才算收场。现在，就是到动物园里，也看不到这样的好戏。

出大门外几十步即一条小河。流水潺潺，不舍昼夜。河边最热闹的场景是洗衣。印象最深的是河边的洗衣石，有黑、红、青各色，大如案板，溜光圆润。这是多少女子柔嫩白净的双手，蘸着清清的河水，经多少代的打磨而成的呀。河边总是笑声、歌声、捶衣声，声声入耳。现洗好的衣服就晒在岸边的草地上，五颜六色，天然图画。

我们常在河边的青草窝里放羊，高兴时就推开羊羔，钻到羊肚子下吸几口鲜奶，很是享受。清明前后，暖风吹软了柳枝，可退下一截完整树皮管，做成柳笛，呜哇呜哇地乱吹。大人不洗衣时我们就在这洗衣石上玩泥，或坐上去感受它的光润。可惜，这情景永不会再有了，村里的三条河全部干涸，连河床都已荡平，树也没了踪影。洗衣歌、柳笛声都已成了历史的回声。

忆童年，最忆是黄土。村里人土炕上生，土窑里长，土堆里爬。黄土是我的襁褓，我的摇篮。农村孩子穿开裆裤时，就会和泥。一群孩子，将胶泥揉匀，捏成窝头状，窝要深，皮要薄。口朝下，猛地往石上一摔，泥点飞溅，声震四野，名“摔响窝”。以声响大小定输赢，以炸洞的大小要补偿。输者就补对方一块泥，就像战败国割让土地，直到把手中的泥土输光，俯首称臣。孩子们虽个个溅成了泥花脸，仍乐此不疲。这场景现在也没有了，新盖的小学都没有了学生。空空新教室，来回燕穿梭。村庄没有了孩子，就没有了笑声，也没有人再会去让泥巴炸出声了。

从春到夏，蝉儿叫了，山坡上的杏子熟了，嫩绿的麦苗已长成金色的麦穗，该打场了。场，就是一块被碾得瓷实平整，圆形的土地，是粮食从地里收到家里的最后一道程序，再往下就该磨成面，吃到嘴里了。割倒的麦子被车拉人挑，铺到场上，像一层厚厚的棉被，用牲口拉着碌碡，一圈一圈地碾压。孩子们终于盼到一年最高兴的游戏季，跟在碌碡后面，一圈一圈地翻跟斗。我们贪婪地亲吻着土地，享受着燥热空气中新麦的甜香。一次我不小心，一个跟斗翻在场边的铁耙子上，耙齿刺破小腿，鲜血直流。大人说：“不碍，不碍。”顺手抓起一把黄土按在伤口上，就算是止血了。至今还有一块疤痕，留作了永久的纪念。也许就是这次与土地最亲密的接触，土分子进入了我的血液，一生不管走到哪里，总忘不了北方的黄土。现在机器收割，场是彻底没有了，牲口也几乎不见了，碌碡被可怜地遗弃在路旁或沟渠里。有点“九里山前古战场，牧童拾得旧刀枪”的凄凉。

没有了，没有了。凡值得凭吊的美好记忆都没有了。只能到梦中去吃一次香椿炒鸡蛋，去摔一回泥巴、翻一回跟斗了。我问自己，既知消失何必来寻呢？这就是矛盾，矛盾于心成乡愁。去了旧事，添了新愁。这种感觉如在古老悠长的雨巷里“逢着一个丁香一样的结着愁怨的姑娘。”乡愁是留不住的回声，捕捉不到的美丽。

早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