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上很多东西一旦可以轻易地拥有太多了,就容易不去珍惜。

小时候去相馆看到玻璃柜台里叠着一摞摞的柯达胶卷,是最好的胶卷牌子。一盒卖十几二十块,一卷能拍四十张左右的照片,按现在的价格,大概一盒差不多两百块,以千禧年前后的物价和收入来说,是高价商品了。家里人去买胶卷的时候会一次买上两盒,小心翼翼慢慢地用。

手动操作的相机功能不多但上手有些难度,初次使用的人可没那么多次机会去练手浪费胶卷,成本昂贵的年代可谓拍一次少一次,在宝贵的瞬间慎重地按下快门键。

拿胶卷去相馆洗照片,还要筛除几张残片,剩余的照片更少了,洗照片和塑封的价格按张数来算。红光暗房里,浸泡在药水中的照片一点一点显形,洗一次照片大概三天后才能拿到成片。

相馆老板把洗好的照片装在封口纸袋里,取照片的时候客人一张张查看,又重新装回去,满心欢喜地回家添入相册里。

家里有六七本相册,关于我的照片占了三本。看着自己成长的印记,降临之时起便被满满的爱包围,每次翻看都会幸福得眼眶湿润。

妈妈说了无数次妹妹的成长照片就没我的多,我的照片被宝贝地保存着。妹妹出生后的照片已经开始用数码相机拍摄了,再过几年便用手机和平板电脑拍摄,还可以修图,但是零零散散地保存在各种电子设备中没集中过,因为方便查看,也很少去相馆洗照片了,那些老相册再也没加入新成员。

一年过一年,电子设备也更新换代了,新设备里储存新的影像。这时候的照片,是拍一张多一张,却也随着时间的流逝,存一张丢一张。

相机内存卡几十G上百G的内存,能满当当地存进上千张相片。还不止呢,拍的不好的,删了再拍,数码相机可是能按下十万次的快门。使用数码相机的人可以有大把的机会去练就精湛的拍照技术。

智能手机时代的拍照门槛可以说是只要有手指,就能使用。人人都是这个时代的记录者,社交网站上的影像资料更是一场内存爆炸。我们可以记录每一个瞬间,我们脑海里却只能记得一点最珍贵的瞬间,因为记忆已经延伸到电子设备上了,并不用去特别记住所有时刻。

可是,并不是所有人都会从头到尾地浏览所有的影像资料,最珍贵瞬间的总是会埋藏在心底,而不是在电子设备里。

是的,一旦我们更加便捷地拥有不计其数的影像资料,我们也变得更加不会珍惜和储存影像资料,因为内心的空间只有一点,满了会溢出。连“爱”的倾注,都不尽然会点滴不漏地储存,何况是那些有意无意的瞬间呢。

我们的记忆变薄了,因为我们更多地托付给了人体外在的储存设备。那么态度会不会也会变得轻薄呢?这次拍不好,下次可以再拍,一次拍不好,可以多按几次快门,真正的“这一瞬间”到底是灵现一次还是反复出现好多次呢?又或是摄影者定义的所谓“最美的瞬间”,才是真正的“这一瞬间”呢?

这个时代,信息爆炸,光速飞转。可是人还是进化的很慢很慢,我们永远会留下那些最可贵的记忆,从诞生到死亡。

诚然,所有的东西,都将是现实意义上的见一次少一次。
在世的时候才能更加珍惜当下,在生命体验中,见一次多一次。
还是请自信、坚定地捕捉每个心动刹那,不论粗糙或精致。

[石計生教授當代理論課德勒茲—
無器官身體 討論2022.11.9]

—不為器官所束縛的身體就是無器官身體。

*1神秘經驗記事



高門墳場

自從收了那兩顆珠子與那枝筆後,你看世界的現實態度從此不同。

循線早知來倫敦一定要到高門墳場面謁 馬克思,繞了好幾圈,但始終找不到傳說中的1883年下葬時的墳墓。許多遊客獻花在那明顯的西郊獅面巨大衣冠塚,你當然不能免俗照了張像,為了掩飾一個尋找。

天色已經漸近黃昏了。同行的美國同學說該回去了。你失望地說好吧。踩著由
碎石子構成的幽靜小徑,眼神在落葉已盡的白樺林間徘徊。一隻貓不知
從何處跳出,在小徑支線的光芒半途若隱若現,牠忽然往草叢一跳。你心有靈犀跟著走了進去。轉了一個彎。又轉了一個彎。撥開了疾藜又是疾藜。

貓停止。你也駐足。貓對你使了個眼色,縱身又是一跳。你順著牠消失的方向看去一道餘暉從林間溫柔射入眼簾,你眨了眨眼,莊嚴平躺 馬克思。

你震撼地按下了快門。在已然裂了一道縫的小小墳塋上供上一朵隨手
摘的紫色的花。道別了。趁著即將下沈的光線導引,古老的鐵門
行將關上的古銅之花。

道別了。以為這就是故事的全部了。你又踩回碎石子的道路,卻又不捨地
屢屢回頭望著那光源: 突然,奇怪的事情發生了

馬克思帶著燕妮在光芒那裏向我招手,彷彿是邀請
彷彿是離別。你親耳聽見,以一種不是言語的言語千言萬語說
一起喝個咖啡聊聊吧。於是你邊和同學向著墳場的鐵門的同時也和那
不世出的靈魂與他的所愛共進了一生難忘的下午茶。

如一世紀之久的短暫。

你走近了門口。你起身道別。燕妮給你嫣然一笑。 馬克思捋鬚點頭。
於離開疾藜的疾藜轉彎走回碎石子路的同時。最後一道黃昏餘暉
以迴光反照的強烈刺眼地安定了你對他/她強烈的愛。你眨了眨眼。

兩顆晶瑩剔透的珠子與一枝筆伴隨著一種知道此生不會再見的離愁從溫暖的
素色源頭傳來。從此。你看世界的現態度不同。

[ 無器官身體 :不為器官所束縛的身體就是 無器官身體 ]

*2 無器官身體 文本《千高原》p206-228

它是非-慾望,但同樣也是慾望。它根本不是一個觀念,一個概念,毋寧說,它是一種實踐,一系列實踐的集合。(p.206)
● 無器官的身體,我們絕不會達到它,我們無法達到它,我們不斷地接近著它,它就是一個界線。(p.206)
● 我們尋找著自身之所在,我們體驗到那令人難以置信的幸福和令人驚異的失敗,我們滲透著並被滲透著,我們愛著。(p.206-208)
● 在精神分析說“停下來,重新發現你自己”的地方,我們則應該說:“再往前走,我們尚未發現我們的無器官的身體,尚未充分瓦解我們自己”。用遺忘來取代回憶,用實驗來取代解釋。(p.209)
● 無器官的身體,正是你去除掉一切之後所仍然剩餘的事物。而你所去除掉的,正是幻象——意義以及主體化所構成的整體。精神分析所做的則正相反:它將所有的一切都轉譯為幻象,它將所有的一切都轉換成幻象,它恪守著幻象,但卻從根本上錯失了真實,因為它錯失了無器官的身體。(p.210)
● 我們漸漸意識到,無器官的身體完全不是器官的對立面。它的敵人不是器官。它的敵人,正是有機體。無器官的身體不與器官相對立,而是與那種被稱作有機體的器官的組織相對立。(p.220)
● 無器官的身體是童年的阻斷,是生成,是一種童年回憶的對立面。它並非是在成年人“之先”的兒童,也不是在兒童“之先”的母親:它就是成年人的嚴格的同時性,就是兒童與成年人之間嚴格的同時性,就是它們的相對密度和強度的圖樣,以及這個圖樣之上的所有流變。(p.228)
東吳研究生黃靖茹讀書心得2022.10.7提供大學部上課討論

[doge]在微博上見到史老師轉過一個帖子,內容是這樣的:

《僧祇律》中說:1剎那者為1念,20念為1瞬,20瞬為1彈指,20彈指為1羅預,20羅預為1須臾,一日一夜有30須臾。換算結果:須臾=48分鐘,彈指=7.2秒,瞬間=0.36秒,剎那=1念=0.018秒。

我不知道這算是知識帖,還是衝擊腦仁的哲學帖。在轉發的時候寫的是「時間的姓名」。隨後史老師又轉,說:「為右邊閃閃的五個字轉。你按快門,就是在一念之間啊!」

是的,就是一念之間。攝影師看慣了相機上的快門速度標示,甚至熟悉多少分之一秒的快門聲音,卻不知在古代,就有如此精細的時間進制劃分。很感嘆古人的心思,各種短而又短的時間被賦予了優雅又令人敬畏的名字。這些看似被抻長了的時間的名字,在實際生活中看上去幾乎沒有什麼用,只是讓人讀來陡然有了緊迫心。這些被精細劃分的時間,想必只有過得極緊、動作極快者才用得上,才能在它們經過身邊時迅速叫出名字,它才能為你一回眸。沒錯,攝影師就是在這麼做。

一次快門的釋放,絕大多數都在1秒以內完成,比如幾十分之一秒,或者幾百分之一秒。為了形成這一秒之內的發生,需要更長的時間準備、醖釀,這種準備和醖釀往往需要一大段的時間。長期獨立思考的點滴,匯聚起來,形成集思頓示、靈光一現的瞬間,恰如時間的河流中突然躍起的晶瑩水滴,只是發生在一念之間。

生命屬於我們只有一次,一切都需要時間去完成。

泰戈爾說:「蝴蝶計算的,不是月份,而是剎那,蝴蝶擁有足夠的時間。」要是按小單位算,人生好像顯得很豐盛:有暴多剎那,狂多瞬間,極多彈指,挺多須臾……古人的這種劃分是不是在製造一種安慰呢?可生活中沒法用這麼微小的單位去計量時光,就像挖耳勺不能當湯勺用,牙簽也不能當筷子使。大把大把的有名字的時間被打包花掉,無可憐惜。直至最後發現被打包的它們其實是個輕飄飄的整體,它的名字叫一輩子。

除了這一生,我們又沒有別的時間。[照相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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