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土瓮，再附一首济慈的《希腊古瓮颂》，对美与真的颂歌。
屠岸先生译《济慈诗选》，论及这一首：
在十年浩劫期间，当我在牛棚里面对一座“荒城”，“向上天哀唤”的时候，当我在“五七”干校里从事劳动，仿佛经历着“老年摧毁了我们这一代”的时候，济慈的这首《颂》却给了我继续生存、继续拼搏的非凡的勇气。而“美即是真，真即是美”这两句格言则在文化沙漠的包围中成了我的心灵的宗教。20世纪80年代初，我把这首《颂》译成了中文。我六十二岁时写过一首题为《落英》的诗，这是在济慈的古瓮美学的昭示下写成的，这首诗表达了我的美学观，也表达了我的生死观。这首诗的最后两行是这样的：
世界曾一度拥有灿烂的落英，
瞬间的存在屹立为美的永恒。
1995年2月16日
屠岸先生译《济慈诗选》，论及这一首：
在十年浩劫期间，当我在牛棚里面对一座“荒城”，“向上天哀唤”的时候，当我在“五七”干校里从事劳动，仿佛经历着“老年摧毁了我们这一代”的时候，济慈的这首《颂》却给了我继续生存、继续拼搏的非凡的勇气。而“美即是真，真即是美”这两句格言则在文化沙漠的包围中成了我的心灵的宗教。20世纪80年代初，我把这首《颂》译成了中文。我六十二岁时写过一首题为《落英》的诗，这是在济慈的古瓮美学的昭示下写成的，这首诗表达了我的美学观，也表达了我的生死观。这首诗的最后两行是这样的：
世界曾一度拥有灿烂的落英，
瞬间的存在屹立为美的永恒。
1995年2月16日
我们不是要诗意地栖居，我们要变成诗
《茶之书》
冈仓天心 著
徐恒迦 译
提壶冲茶，茶烟袅袅，将喝未喝。
烹茶尽具，等友人来，该来未来。
那个当下，时间绕过你匆匆而去，
下一刻被刻意延缓了，
在这空隙里，寂静荡漾开来，
你跟世界断了关联，仿佛要留在
这与茶或有关或无关的永恒之中了。
我们是龙门那架神琴，
我们是被弹奏的。
在茶的撩拨下，我们内心的琴弦
被唤醒，颤颤地响应它的召唤。
茶的美即是我们自身的美，
茶的寂静也是我们自身的寂静。
我们不是要诗意地栖居，我们要变成诗；
我们不是要演奏乐曲，我们要融化成乐曲；
我们也不只是饮者而已——饮茶的过程
发现的过程，你身上与茶属性相同的
那部分被唤醒——和平、清静、
专注、出离、慈悲、你变成了茶本身。
我们在茶道中能体会到
一种震撼人心的力量，
朴素、精致、节制。
在这些示现的背后让你为之所动，
是一种深刻的寂静。
而现今的茶界，我们看到的多是
浮于表面的功夫与耽于物欲的欢乐，
茶道所带来的影响心灵的
力量已经消失殆尽。
我们追求精细的芽尖，追求昂贵的茶器，
繁华丰富与品位不凡的背后，
多为空洞无物的炫富，
物质生活乃至精神生活之富，
而心灵之富呢？
《茶之书》
冈仓天心 著
徐恒迦 译
提壶冲茶，茶烟袅袅，将喝未喝。
烹茶尽具，等友人来，该来未来。
那个当下，时间绕过你匆匆而去，
下一刻被刻意延缓了，
在这空隙里，寂静荡漾开来，
你跟世界断了关联，仿佛要留在
这与茶或有关或无关的永恒之中了。
我们是龙门那架神琴，
我们是被弹奏的。
在茶的撩拨下，我们内心的琴弦
被唤醒，颤颤地响应它的召唤。
茶的美即是我们自身的美，
茶的寂静也是我们自身的寂静。
我们不是要诗意地栖居，我们要变成诗；
我们不是要演奏乐曲，我们要融化成乐曲；
我们也不只是饮者而已——饮茶的过程
发现的过程，你身上与茶属性相同的
那部分被唤醒——和平、清静、
专注、出离、慈悲、你变成了茶本身。
我们在茶道中能体会到
一种震撼人心的力量，
朴素、精致、节制。
在这些示现的背后让你为之所动，
是一种深刻的寂静。
而现今的茶界，我们看到的多是
浮于表面的功夫与耽于物欲的欢乐，
茶道所带来的影响心灵的
力量已经消失殆尽。
我们追求精细的芽尖，追求昂贵的茶器，
繁华丰富与品位不凡的背后，
多为空洞无物的炫富，
物质生活乃至精神生活之富，
而心灵之富呢？
“忍受生活”的人，一定是认识生活和体验过生活的人。
就在珂勒惠支即将迈入第一流艺术家行列之时，豪普特曼的戏剧《织工》在舞台上公开演出。该剧本是豪普特曼的里程碑作品，这次演出对珂勒惠支也具有里程碑的意义。看完演出之后，珂勒惠支立刻全身心投入一组也叫《织工》的创作。这组作品成为了珂勒惠支最负盛名的作品，德累斯顿的版画商和素描收藏馆的馆长马克斯·勒尔斯买下了这套组画，并在馆内给组画作者颁发了小金质奖章。
她极为坦率地告诉世人，“吸引我去表现无产阶级生活的那种同情心，只不过起了很小的一点作用，我主要还是单纯地认为他们的生活很美，就像左拉或是另一个人说的：‘美即丑’。”
从这里来看，珂勒惠支真正表现的，是生活让她走出女艺术家的局限定式之后，深刻理解了人类与艺术之间所不可或缺的坦诚、善良、严肃以及正直的精神纽带。以那组《织工》中的《织工反抗》为例。整个画面表现的是一群织工在愤怒地敲打一扇缕空铁门，拥挤一处的织工们形态不一，都被愤怒和悲伤充满。
【德】珂勒惠支《织工之织工反抗》
这幅素描活灵活现地反映了整个时代。对一个艺术家来说，作品流传后世的秘诀既有技艺的高超，也有对自己身处时代的表达。珂勒惠支在这幅画中的确表现了时代，我们还是可以说，画面流露更多的，是珂勒惠支直面生活的坦率与良知映现。应该承认，苦难与反抗，从来就没有离开过社会，更没离开过人类生活。所以，我们在今天面对这幅画时，能够看到当时的社会真相，更唤起我们思考的是，人类什么时候离开过饥饿、疾病与死亡的威胁呢？
面对珂勒惠支的画，太容易想起的，就是同为表现主义画家蒙克的作品了，二者都在表达这些属于人类永恒的悲苦内蕴。所以，面对珂勒惠支的作品，读者很少不感到压抑和沉重，甚至沉重得难以置信——那些震撼人心的作品居然出自一位女性之手。无人不理解的是，作品越震撼人，作品包含的人道呼唤就越重，艺术家本人的灵魂挣扎就越多。
在珂勒惠支对死亡的认识却在超越对死亡的憎恨与苦痛，“假如痛苦达到了一定的限度，那么一个人是可以割断他的生命的。我已经很久没有经受这种极度的痛苦了，肉体上的没有，精神上的也没有。让我自己去死，我还有顾虑和恐惧。我对死还有恐惧——可是死，啊，我往往觉得这是一种好的念头。但愿能不和这里的一些亲人们分离就好了。”
【德】珂勒惠支《凯绥·珂勒惠支和丈夫卡尔的肖像》（1940年）
这幅画画面简单，就是晚年的珂勒惠支夫妇并排坐在一起，卡尔手中拄根拐杖，珂勒惠支膝上压着一个篮子，看不出篮子里是什么，她的双手自然地放在篮子上面。整幅画线条粗犷，充满力度，他们都在安静地面对前方，似乎哪怕前方过来的是死神，他们也做好了迎接的准备。毕竟他们相伴一生，在晚年依然还在彼此依靠，没什么是他们可惧怕的了。
这幅画不可能不令人动容。尤其完成这幅画的时间居然跨度三年，完成之年又恰好是卡尔去世的年头，它就更让我们感到，作为艺术家的珂勒惠支，不论她描写了多少人类的苦难，内心始终在坚信，能够抵抗苦难的，决非政治和强权，而是人与人之间永远不可失去的爱。珂勒惠支在这幅画中表现了她罕见的爱的主题。这或许是一种圆满，或许又是一种对人生感受的再次提升。不论怎样，这幅画让我在看到珂勒惠支太多苦难的画作之后，感觉到画家最终在顽强地倾诉爱的存在。或许，人类赖以生存的终极存在，也就是爱的存在。它至少让珂勒惠支的灵魂，在毕生的挣扎中，终于走向了内心的开阔与安静。
80余年来，珂勒惠支的绘画被我们不断地误读，或比较浅显地看待了她的绘画。她的艺术更多的是对人类深层情感与人性的思辨，而非完全是激进的革命性的反应，我甚至宁愿说她是对生存死亡的沉思。她的艺术是对人类尊严发出的声嘶力竭的呼吁，是对真理的巨大渴求，是对苦难的诘问，是对和平的向往。在读完《日记与书简》后，我知道，她的每一句文字都是从心发出的叹息，是一个“人”对生命的思考，一个女人敏感细腻情感的絮语，一个母亲对或活着的和死去的儿子的爱的唠叨。当然，还有其它不为人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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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珂勒惠支即将迈入第一流艺术家行列之时，豪普特曼的戏剧《织工》在舞台上公开演出。该剧本是豪普特曼的里程碑作品，这次演出对珂勒惠支也具有里程碑的意义。看完演出之后，珂勒惠支立刻全身心投入一组也叫《织工》的创作。这组作品成为了珂勒惠支最负盛名的作品，德累斯顿的版画商和素描收藏馆的馆长马克斯·勒尔斯买下了这套组画，并在馆内给组画作者颁发了小金质奖章。
她极为坦率地告诉世人，“吸引我去表现无产阶级生活的那种同情心，只不过起了很小的一点作用，我主要还是单纯地认为他们的生活很美，就像左拉或是另一个人说的：‘美即丑’。”
从这里来看，珂勒惠支真正表现的，是生活让她走出女艺术家的局限定式之后，深刻理解了人类与艺术之间所不可或缺的坦诚、善良、严肃以及正直的精神纽带。以那组《织工》中的《织工反抗》为例。整个画面表现的是一群织工在愤怒地敲打一扇缕空铁门，拥挤一处的织工们形态不一，都被愤怒和悲伤充满。
【德】珂勒惠支《织工之织工反抗》
这幅素描活灵活现地反映了整个时代。对一个艺术家来说，作品流传后世的秘诀既有技艺的高超，也有对自己身处时代的表达。珂勒惠支在这幅画中的确表现了时代，我们还是可以说，画面流露更多的，是珂勒惠支直面生活的坦率与良知映现。应该承认，苦难与反抗，从来就没有离开过社会，更没离开过人类生活。所以，我们在今天面对这幅画时，能够看到当时的社会真相，更唤起我们思考的是，人类什么时候离开过饥饿、疾病与死亡的威胁呢？
面对珂勒惠支的画，太容易想起的，就是同为表现主义画家蒙克的作品了，二者都在表达这些属于人类永恒的悲苦内蕴。所以，面对珂勒惠支的作品，读者很少不感到压抑和沉重，甚至沉重得难以置信——那些震撼人心的作品居然出自一位女性之手。无人不理解的是，作品越震撼人，作品包含的人道呼唤就越重，艺术家本人的灵魂挣扎就越多。
在珂勒惠支对死亡的认识却在超越对死亡的憎恨与苦痛，“假如痛苦达到了一定的限度，那么一个人是可以割断他的生命的。我已经很久没有经受这种极度的痛苦了，肉体上的没有，精神上的也没有。让我自己去死，我还有顾虑和恐惧。我对死还有恐惧——可是死，啊，我往往觉得这是一种好的念头。但愿能不和这里的一些亲人们分离就好了。”
【德】珂勒惠支《凯绥·珂勒惠支和丈夫卡尔的肖像》（1940年）
这幅画画面简单，就是晚年的珂勒惠支夫妇并排坐在一起，卡尔手中拄根拐杖，珂勒惠支膝上压着一个篮子，看不出篮子里是什么，她的双手自然地放在篮子上面。整幅画线条粗犷，充满力度，他们都在安静地面对前方，似乎哪怕前方过来的是死神，他们也做好了迎接的准备。毕竟他们相伴一生，在晚年依然还在彼此依靠，没什么是他们可惧怕的了。
这幅画不可能不令人动容。尤其完成这幅画的时间居然跨度三年，完成之年又恰好是卡尔去世的年头，它就更让我们感到，作为艺术家的珂勒惠支，不论她描写了多少人类的苦难，内心始终在坚信，能够抵抗苦难的，决非政治和强权，而是人与人之间永远不可失去的爱。珂勒惠支在这幅画中表现了她罕见的爱的主题。这或许是一种圆满，或许又是一种对人生感受的再次提升。不论怎样，这幅画让我在看到珂勒惠支太多苦难的画作之后，感觉到画家最终在顽强地倾诉爱的存在。或许，人类赖以生存的终极存在，也就是爱的存在。它至少让珂勒惠支的灵魂，在毕生的挣扎中，终于走向了内心的开阔与安静。
80余年来，珂勒惠支的绘画被我们不断地误读，或比较浅显地看待了她的绘画。她的艺术更多的是对人类深层情感与人性的思辨，而非完全是激进的革命性的反应，我甚至宁愿说她是对生存死亡的沉思。她的艺术是对人类尊严发出的声嘶力竭的呼吁，是对真理的巨大渴求，是对苦难的诘问，是对和平的向往。在读完《日记与书简》后，我知道，她的每一句文字都是从心发出的叹息，是一个“人”对生命的思考，一个女人敏感细腻情感的絮语，一个母亲对或活着的和死去的儿子的爱的唠叨。当然，还有其它不为人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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