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雷译《人间喜剧》又读完几部:《于絮尔·弥罗埃》,以及最富盛名的《高老头》、《欧也妮·葛朗台》。
篇幅相对都比较长,十多万字。
读完后,终于长出了一口气。
前四部中篇中有三部《夏倍上校》、《奥诺丽纳》、《禁治产》(平平)、《亚尔培·萨伐龙》带来的冲击是火星与地球冲撞似的,如果90多部都持续这样的力度,是很难想见的,说明更多可能是之前的阅读存在巨大的偏差。所以遇到最新三部,期待值的回落带来了平衡,感受其实是很好的。
也就是这几部其实并没有期待的那么更上一层楼,然而又确实是巴尔扎克最富盛名的作品,则之后的区间大都可以更合理的期待。
《于絮尔·弥罗埃》从故事结构上,其实也是翘楚,但因为引入了一些怪力乱神,冲突了原来的基调(然而从民间角度来说,其实又是正常的一种),削弱了力道,可以不提。
《高老头》要更好一些,单独拿出来论,还是无法与与巴尔扎克同等级的殿堂级代表作相提并论,但天才之为天才,就是天才的呈现是无处不在的,这样一部作品,如果是别的作者来写,一辈子写一部,写到更加独立,封闭和内敛,都是可以传世的佳作,但巴尔扎克随随便便地写了,也随随便便地成了。
小说结构依然极佳,除了高老头和两个女儿的经典关系,最主要还在于塑造出拉斯蒂涅这样一个出色的青年野心家,一心向上爬的形象,其他一系列经典人物也都可圈可点。
失望与其说是对小说水准的失望,不如说是对小说篇幅,独立性的失望,即这部小说单独作为一部小说,或者还没有穷尽它的可能性,是希望它能自立门户的,然而放到整个“人间喜剧”里面,其实又恰如其分。
差不多是不可兼得的冲突。
就像托尔金在“中土”系列中,一旦写出了三卷本的煌煌巨著《魔戒》,系列中其他小说只能成为“配餐”,是无力再有与之颉颃的小说(《哈利·波特》之后还能有《哈利·波特》吗),而只能从世界观本身去发展了,比如《精灵宝钻》。
《高老头》面临的也是这个问题,所以,这种失望,其实是一种高明的“恰到好处”。
但实事求是的讲,当时巴尔扎克债台高筑,被催命式的去写,是很难构筑真正的长篇巨构的,只能写一部,换一部的钱,还一部分的债,然后几个月再写一部。后来,这在中国武侠作家古龙身上“完美”地重现了。
《欧也妮·葛朗台》也差不多是如此,但它的可延展性,是弱于《高老头》的,因为爱情的路线大致是隔绝了,只有葛朗台这么一个“吝啬鬼”的形象可以发挥,然而这也成了它的标签,其实反而限制了它的拓展,似乎巴尔扎克就“只能”写出这么一个吝啬鬼形象式的。
这个侧面,局部,切片本来是决不能代表“人间喜剧”的体量和巴尔扎克的天才的,然后窥一斑遮全豹,对二者其实都不公平。

如果开始的阅读如何“狂热”的话,现在对几部代表作的阅读就是如何“冷静”,似乎也足以说明,先前的狂热,其实也是一种冷静。
后面还有几部篇幅更长的,足以称为真正长篇的作品,然而我还是觉得,“人间喜剧”的体例,巴尔扎克的写法,似乎还是更适宜一种爆发、爆破式的大中篇和小长篇,一到真正的长篇,大长篇时,巴尔扎克既缺乏耐性,又缺乏足够的创作环境,那种爆发式的写法,也很难等人物有足够的成长,天才不会让光芒长久遮住不放的(等待后续的阅读再推翻我的这种认知)。
要从大长篇上汲取更多养分,获得参照,可能还是要从《战争与和平》等巨著中寻找。再与巴尔扎克的爆破式的写法相调和。
然而这也并不妨碍,巴尔扎克是我最热爱的小说家。
会心处,不必在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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