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闻槐花香
近几日，居所近旁总有一股沁人心脾芳香，浓浓的、严严的，透着熟悉的、淡淡的甜，以至于在二十多层的阳台上亦隐隐入鼻。那分明是洋槐花的香味。循芳觅源，我这才意识到，是拜楼前的那株不怎么高大的洋槐所赐。
可那芳香勾起了我的童年情结。那天，一时兴起，唤了儿子一起到那洋槐树下，借他的年轻跳攀着低处的枝梢，打掐了几串槐花——风铃似的，怒放。儿子抱怨说碰到了尖刺儿。伸出手让我看。果然右手一处指尖有点儿红，中心明显扎有黑色的极小刺头，像极了我当初折槐花时的受伤症状。我顺手从老枝上摘下一枚老刺儿，捏紧儿子的指尖，随便给挑了出来。“这玩意可真是刺头。”儿子嘟囔了一句。久居城里，不事农桑的儿子只觉得槐树多刺，全然不晓得我那如槐叶一样稠密的故乡槐事。
不多一会，几串花儿招惹得几只蜜蜂或轻探轻落，或俶而远去。
我不去理会，小心地拎着花串，凑近鼻，闭上眼，深吸到不能自已，仿佛化身那轻舞的精灵。那蜂儿，从嘤嗡振翅的重音里逍遥而飞，绕过悠长的渭河谷地、起伏的黄土丘陵，飘落到故乡漫山遍野的洋槐林间。我似乎又看到沟沟茆茆田间地头房前屋后恣意生长着的一株株高挑的洋槐，好似忠实的守村护院的哨兵；看到春日里繁花溢满枝头，一串串不负春光，招惹得蜂蝶上下翻飞，嘤嘤嗡嗡，尽与花语；看到袅袅的炊烟升起时，母亲在那浓得化不开的馨香里，唤我回家吃槐花麦饭的身影。
我怀恋故乡那一汪水波不兴的大坝，泄洪口排出的溪水漫不经心地顺着川道潺潺畅流，夹岸杂树丛生，在两旁平阔的田间突兀成一道绿色屏障。而这个季节最显眼的还是洋槐树。清朗的天空，阳光自在、白云悠然，洋槐枝头繁花劲放，花间芳香正浓，蜂儿蝶儿采蕊忙，和着溪中蛙儿彼此起伏的求偶鸣唱，俨然一副盎然的富春图。绿荫里，牧羊的孩子随手捋一串槐树叶，检出一片叶形较好的，两手一夹，送到嘴边，吹凑出不成调的牧羊曲，像是为着春光增色。
故乡的洋槐又叫刺槐。小时候，我单知道洋槐就叫洋槐，也为故乡这种能开出既好看又很香又能吃的花儿树种感到骄傲。后来才晓得洋槐原产于北美，十八世纪又从欧洲引进，这才占了个“洋”光。为此我那时还有过好一段时间小孩子式的抑郁寡欢——这么好的树，怎么就不属中国原产呢。
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记忆中的故乡洋槐，似乎没有这般芳香，也没有这般俏丽，更多的仅是与槐花麦饭有关。那年月食物短缺，小孩子最关心的是如何填饱自己的肚皮。暮春初夏，青黄不接，偷几颗青杏，撅几撮韭菜，宁愿冒着被逮着挨揍的风险，也要换换口味解解嘴馋。而槐花，恰恰可解大人们的缺粮难题，又可解孩子的馋嘴的欲念。只要愿意，携一把长把弯钩，去往林间。花枝随便钩折，花串随便捋采，顺便一串塞进嘴里，边捋边嚼，那丝丝香甜至今犹在舌尖。不经意或被刺到，我们会骂骂咧咧对着槐树发一通牢骚，惹得同伴笑话。自然，槐树是不会还嘴的，可我从来也没问问，槐树疼亦不疼。
对于槐花系列食物最深刻的记忆是麦饭。母亲一般选那种含苞未放的。清洗后，拌上面粉，滴几滴清油，上锅蒸。缕缕香气随蒸汽弥漫开来，勾起我们姊弟眼巴巴的无限向往。出锅后，仅仅是调入一点油泼辣子，便成就了我们那个季节最可口的美食了。
槐花的美好食味不单单是麦饭，似乎母亲总能做出不同的花样。把槐花稍稍用水焯了，再过凉水，然后捞出来空干，淋上油，拌上醋和盐，一道凉拌槐花就可以上桌了。母亲还特意多焯一些，晒干后储存，以备冬月之用。
那样的日子再也不会回来了。在那个没有污染的年月，少有香料调配，简单的方式，却让我们吃出了一辈子的怀念。
记忆中永存的还有采槐树种子。我们学生响应国家号召，每年冬季，都会抽空上山采种。一群小伙伴，分组协作，说说笑笑、热热闹闹的，如同采槐花一样，连枝折下，摘取荚果。再带回去捶打，分离出种子上交。当时听说这些种子是用飞机飞播的。飞机呦，那可是飞机，是我们农村孩子只可望而不可即的概念性的东西——竟然给槐树种子坐。几十年恍惚而过，故乡当年的洋槐种子如今在哪里成材呢？
我怀恋故乡的洋槐。它木直质硬，生命力是那样的顽强。无论是折槐花，还是采荚果，稍细的树顶都被拦腰折断。但只要不是连根拔起，它一定会在我们的攀折中，不经意间一年年从旁枝倔强地茁壮，直到我们再也够不到它的顶。多年后，这种速成直木会成为我们盖房的立柱或椽木。当然，现在建房子基本不用木头了，故乡的洋槐林也迎来了自己的春天。
“爸爸、爸爸，你的电话响了。”儿子的提醒把我从深深的思绪中拽出。从兜里掏出电话打开，界面正是母亲的视频头像。那端，母亲那慈祥的微笑的而又显苍老的脸上，角角落落都刻满了岁月纹路，令我不忍直视。
“……最近老家的槐花开了，抽空了你们都回来，妈给你们做槐花麦饭……”
母亲的一句话，竟让我当着儿子的面洗不成声……
我想念故乡的槐花，因为那里有割舍不了的母亲的味道……
近几日，居所近旁总有一股沁人心脾芳香，浓浓的、严严的，透着熟悉的、淡淡的甜，以至于在二十多层的阳台上亦隐隐入鼻。那分明是洋槐花的香味。循芳觅源，我这才意识到，是拜楼前的那株不怎么高大的洋槐所赐。
可那芳香勾起了我的童年情结。那天，一时兴起，唤了儿子一起到那洋槐树下，借他的年轻跳攀着低处的枝梢，打掐了几串槐花——风铃似的，怒放。儿子抱怨说碰到了尖刺儿。伸出手让我看。果然右手一处指尖有点儿红，中心明显扎有黑色的极小刺头，像极了我当初折槐花时的受伤症状。我顺手从老枝上摘下一枚老刺儿，捏紧儿子的指尖，随便给挑了出来。“这玩意可真是刺头。”儿子嘟囔了一句。久居城里，不事农桑的儿子只觉得槐树多刺，全然不晓得我那如槐叶一样稠密的故乡槐事。
不多一会，几串花儿招惹得几只蜜蜂或轻探轻落，或俶而远去。
我不去理会，小心地拎着花串，凑近鼻，闭上眼，深吸到不能自已，仿佛化身那轻舞的精灵。那蜂儿，从嘤嗡振翅的重音里逍遥而飞，绕过悠长的渭河谷地、起伏的黄土丘陵，飘落到故乡漫山遍野的洋槐林间。我似乎又看到沟沟茆茆田间地头房前屋后恣意生长着的一株株高挑的洋槐，好似忠实的守村护院的哨兵；看到春日里繁花溢满枝头，一串串不负春光，招惹得蜂蝶上下翻飞，嘤嘤嗡嗡，尽与花语；看到袅袅的炊烟升起时，母亲在那浓得化不开的馨香里，唤我回家吃槐花麦饭的身影。
我怀恋故乡那一汪水波不兴的大坝，泄洪口排出的溪水漫不经心地顺着川道潺潺畅流，夹岸杂树丛生，在两旁平阔的田间突兀成一道绿色屏障。而这个季节最显眼的还是洋槐树。清朗的天空，阳光自在、白云悠然，洋槐枝头繁花劲放，花间芳香正浓，蜂儿蝶儿采蕊忙，和着溪中蛙儿彼此起伏的求偶鸣唱，俨然一副盎然的富春图。绿荫里，牧羊的孩子随手捋一串槐树叶，检出一片叶形较好的，两手一夹，送到嘴边，吹凑出不成调的牧羊曲，像是为着春光增色。
故乡的洋槐又叫刺槐。小时候，我单知道洋槐就叫洋槐，也为故乡这种能开出既好看又很香又能吃的花儿树种感到骄傲。后来才晓得洋槐原产于北美，十八世纪又从欧洲引进，这才占了个“洋”光。为此我那时还有过好一段时间小孩子式的抑郁寡欢——这么好的树，怎么就不属中国原产呢。
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记忆中的故乡洋槐，似乎没有这般芳香，也没有这般俏丽，更多的仅是与槐花麦饭有关。那年月食物短缺，小孩子最关心的是如何填饱自己的肚皮。暮春初夏，青黄不接，偷几颗青杏，撅几撮韭菜，宁愿冒着被逮着挨揍的风险，也要换换口味解解嘴馋。而槐花，恰恰可解大人们的缺粮难题，又可解孩子的馋嘴的欲念。只要愿意，携一把长把弯钩，去往林间。花枝随便钩折，花串随便捋采，顺便一串塞进嘴里，边捋边嚼，那丝丝香甜至今犹在舌尖。不经意或被刺到，我们会骂骂咧咧对着槐树发一通牢骚，惹得同伴笑话。自然，槐树是不会还嘴的，可我从来也没问问，槐树疼亦不疼。
对于槐花系列食物最深刻的记忆是麦饭。母亲一般选那种含苞未放的。清洗后，拌上面粉，滴几滴清油，上锅蒸。缕缕香气随蒸汽弥漫开来，勾起我们姊弟眼巴巴的无限向往。出锅后，仅仅是调入一点油泼辣子，便成就了我们那个季节最可口的美食了。
槐花的美好食味不单单是麦饭，似乎母亲总能做出不同的花样。把槐花稍稍用水焯了，再过凉水，然后捞出来空干，淋上油，拌上醋和盐，一道凉拌槐花就可以上桌了。母亲还特意多焯一些，晒干后储存，以备冬月之用。
那样的日子再也不会回来了。在那个没有污染的年月，少有香料调配，简单的方式，却让我们吃出了一辈子的怀念。
记忆中永存的还有采槐树种子。我们学生响应国家号召，每年冬季，都会抽空上山采种。一群小伙伴，分组协作，说说笑笑、热热闹闹的，如同采槐花一样，连枝折下，摘取荚果。再带回去捶打，分离出种子上交。当时听说这些种子是用飞机飞播的。飞机呦，那可是飞机，是我们农村孩子只可望而不可即的概念性的东西——竟然给槐树种子坐。几十年恍惚而过，故乡当年的洋槐种子如今在哪里成材呢？
我怀恋故乡的洋槐。它木直质硬，生命力是那样的顽强。无论是折槐花，还是采荚果，稍细的树顶都被拦腰折断。但只要不是连根拔起，它一定会在我们的攀折中，不经意间一年年从旁枝倔强地茁壮，直到我们再也够不到它的顶。多年后，这种速成直木会成为我们盖房的立柱或椽木。当然，现在建房子基本不用木头了，故乡的洋槐林也迎来了自己的春天。
“爸爸、爸爸，你的电话响了。”儿子的提醒把我从深深的思绪中拽出。从兜里掏出电话打开，界面正是母亲的视频头像。那端，母亲那慈祥的微笑的而又显苍老的脸上，角角落落都刻满了岁月纹路，令我不忍直视。
“……最近老家的槐花开了，抽空了你们都回来，妈给你们做槐花麦饭……”
母亲的一句话，竟让我当着儿子的面洗不成声……
我想念故乡的槐花，因为那里有割舍不了的母亲的味道……
灵蝶扇动着翅膀，他的眼睛依旧云淡风轻。先生，将自己炼成了一块璞玉;闪光中，其魂魄神游于文学与艺术的天地。
“岁月不饶人，我亦未曾饶过岁月。”在《云雀叫了一整天》里，木心如是说。手里夹着一支烟卷，面对自己残缺的手掌，先生百感交集但又分外沉静，仿佛这一切风雨与自己无关。是灵蝶，即使被折断翼翅，也要努力地飞翔。
“岁月不饶人，我亦未曾饶过岁月。”在《云雀叫了一整天》里，木心如是说。手里夹着一支烟卷，面对自己残缺的手掌，先生百感交集但又分外沉静，仿佛这一切风雨与自己无关。是灵蝶，即使被折断翼翅，也要努力地飞翔。
蝴蝶焚翅，花草为之作碑；黛山折断隽水，泉瀑为之祛淤。而红尘若老，韶华若白，要如何留下今世的证据。朝夕间，碧落云霄都枯朽了几层。太多情节被轻描淡写，纳入生僻字的门第，从此隐市。 许多古物丢了名字。许多古城灭了魂。 正如我站在你面前，而你的唇齿已漏了我的姓氏。
南来北往的风吹走了三月的流光，飞鸟和鱼的喁语划过了寂夜的漫长，想象着桃花烟柳岸的一浆清波荡漾，兰亭水榭的曲水流觞，南屏晚钟送走了春山的斜阳。山长水阔里，云霞深深处，我看你轩然的眉宇温润如玉，笑语轻扬，我洁白的衣袂在月下翩飞，一枚素莲在指尖悄然绽放。
最近在听诗，关于羁旅，关于爱。朗诵者用一堆蝶化的词启唇，词语沾着if i have to go的钢琴乐声，极美妙地飞到心里。大概爱情就是：我心中有一处月色能与你说，而你恰似雁字回时那一座西楼。红尘易老，如此便好。
水磨一段西厢的念白，一指拈花，玉簪轻晃词曲的婉约，形容你身段，春水绵长。游园深闺应有梦，谁在梦中窥儿郎 。
我喜欢雨后初晴，碧落草色好像刚到豆蔻年华，鼓鼓的风在枝头靠岸，所以你瞧，香樟树的脚下，是一片沉寂的海洋，我喜欢谁，都像这雨后初晴，心事如雨了无痕，只把洗净的春天的妍丽藏在初晴的安静里 。
南来北往的风吹走了三月的流光，飞鸟和鱼的喁语划过了寂夜的漫长，想象着桃花烟柳岸的一浆清波荡漾，兰亭水榭的曲水流觞，南屏晚钟送走了春山的斜阳。山长水阔里，云霞深深处，我看你轩然的眉宇温润如玉，笑语轻扬，我洁白的衣袂在月下翩飞，一枚素莲在指尖悄然绽放。
最近在听诗，关于羁旅，关于爱。朗诵者用一堆蝶化的词启唇，词语沾着if i have to go的钢琴乐声，极美妙地飞到心里。大概爱情就是：我心中有一处月色能与你说，而你恰似雁字回时那一座西楼。红尘易老，如此便好。
水磨一段西厢的念白，一指拈花，玉簪轻晃词曲的婉约，形容你身段，春水绵长。游园深闺应有梦，谁在梦中窥儿郎 。
我喜欢雨后初晴，碧落草色好像刚到豆蔻年华，鼓鼓的风在枝头靠岸，所以你瞧，香樟树的脚下，是一片沉寂的海洋，我喜欢谁，都像这雨后初晴，心事如雨了无痕，只把洗净的春天的妍丽藏在初晴的安静里 。
✋热门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