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

友

人（再一首）

—脉

问

我原本是一滴水

从岩石跌到荒丘

在山间的坎坷里滑落

经过林边默默飘流

好多的同伴渗进泥土

还有些被炎热化为乌有

而我，就这样行进着

从溪流到了蜿蜒的河沟

虽然我身段柔软，心平气和

照样被撞得遍体鳞伤，头破血流

满是荆棘、残锷的路程

无声地行走还是行走

月光银白地映照过来

我满脸是激动的泪流

夜莺在林间啭啁歌唱

牵动了我所有的喜怒哀愁

水流转眼间变成飞瀑

我被喷作一片雾露

震天动地的交响诗篇

前面是无际的青翠绿洲

突然间已汇入激流

一泻千里，浪遏飞舟

船夫掌舵，心魄起伏

惊涛冲刷着他壮汉的头

京城的春天不大有春意。周作人对此“耿耿于怀”，直到1936年，还忍不住专写一篇《北平的春天》，说他“太慌张了一点了，又欠腴润一点，叫人有时来不及尝他的味儿，有时尝了觉得枯燥了，虽然名字还叫作春天，但是实在就把他当作冬之尾，要不然就是夏的头”。话说得淡而有味（即所谓“淡淡的惆怅”），是典型的周作人的语言。掩不住的是他内心深处对“春意”浓浓的渴求，于是又引出一番议论：“所谓鸟当然是指那飞鸣自在的东西”，而不是“鸡鸣咿咿鸭鸣呷呷的家奴”与“熟番似的鸽子之类”。唯有自在、自由的生命才能真正感受自然节气的流动而发出由衷的鸣叫，这生命的感应与喜悦，岂是区区“家奴”所能享有？这里，人与飞禽，作者主体与描写对象，已经融为一体：周作人的文章也未必是纯客观的。这里的“鸡鸣咿咿鸭鸣呷呷”算得上“神来之笔”，在周作人的文章中并不多见，可能是他少有如此动情的缘故。动了情，就难免有偏见，以“啾啁”、“干笑”形容麻雀、啄木鸟之声，既有主观色彩，更有“苛评”之嫌。
—— 钱理群《现代散文鉴赏辞典》

「每日一文122」《鸟声》by周作人

#露花倒影# 2022/11/02

↓节选

古人有言，“以鸟鸣春。”现在已过了春分，正是鸟声的时节了，但我觉得不大能够听到，虽然京城的西北隅已经近于乡村。这所谓鸟当然是指那飞鸣自在的东西，不必说鸡鸣咿咿鸭鸣呷呷的家奴，便是熟番似的鸽子之类也算不得数，因为他们都是忘记了四时八节的了。我所听见的鸟鸣只有檐头麻雀的啾啁，以及槐树上每天早来的啄木的干笑，——这似乎都不能报春，麻雀的太琐碎了，而啄木又不免多一点干枯的气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