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来往往的训练局大院
作者 纪建国

北京的许多大街都挺有特点的,只要你了解它的历史,都有一段段精彩的故事。我小的时候住在南城的龙潭北里。那里离国家体委训练局大院很近,往西只有一站地。从那时起到几十年以后,中国的体育有了很大的发展。我目睹了这一切。曾经有很长时间,我经常路过那里,目睹过很多故事。
20世纪60年代中期,我们家搬到龙潭北里。星期日,父亲带我们去体育馆路遛弯。一条东西方向的宽敞马路通向很远的城里。路南边有很多圆拱形的高大房子一间挨着一间。尽西边还有一幢更高的建筑物,由铁栅栏围成一个院子。父亲告诉我们:“路南是训练局大院,路北是国家体委机关。”几年之后我上小学了,那时候正是文革时期,我和小伙伴们外出玩耍也会路过那个大院,那里面冷冷清清很少有人进出,一个大铁门终年只开着一条缝,还有一个小侧门。开始我们谁也不敢进去,后来看到有人进出,我们几个小孩子也进去玩了一圈。看到一条宽敞的大道通向里面,因为人少显得很清静,进了北门往前一走,就看见路北边是一个紧挨一个的训练馆。路南是两个宽敞的足球训练场和一个被铁栅栏隔出的网球训练场,那里很少有人训练。往西走到头是一个有看台的田
径训练场,那里空荡荡的。我们对大院有种很神秘的感觉。后来我们又走进训练局大院,参加崇文区小学运动会。以后的日子,有时候我们也自己进去玩一圈,那里像是挺寂寞地等待着什么。以后的很多年,我才明白它对全国人民的体育文化生活有着怎样的影响。
像每一个喜欢运动的男孩一样,我也喜欢参加各种比赛。打乒乓球、羽毛球,游泳、跑步、踢足球。我尤其喜欢打乒乓球,而且技术不错。每次我和小伙伴们都拼得昏天黑地。玩累了,就坐在一起聊有关体育的话题。庄则栋、梁戈亮、李富荣、徐寅生等都是我们耳熟能详的英雄。那时京城里流传着一段顺口溜:罗马尼亚电影搂搂抱抱,朝鲜电影又哭又笑,越南电影飞机大炮,中国电影新闻简报。我就是在看新闻简报时,知道的中国乒乓球队在26届世界锦标赛获得了7个项目的全部冠军。那时候和小伙伴们经常兴致勃勃聊起这件事,每个人脸上都是神采飞扬。有时候我们还能在那条街上与乒乓球世界冠军不期而遇,这能让我们兴奋一个星期。那些年,中国体育的兴奋点只有乒乓球、举重和跳高等少数优势项目。而这些世界冠军就在离我们不远的地方,有时候我们早晨去龙潭湖晨练,都能与他们不期而遇。
到了20世纪80年代改革开放以后,可就不同了。大院里来来往往的运动队多起来。很多训练场都有运动员在训练。虽然我家已搬走,但我父母还住在南城,我每次去父母那里都路过国家体委那条街。我一直挺崇拜体育明星,一看见训练局的大门开着,就情不自禁地走进去,大院西南角还有一个小门,我骑着自行车穿过去正好顺道回家。运气好时还能看免费的高水平比赛和训练。有每年一次的全国春季田径选拔赛,比赛在西边那个有看台的田径训练场进行。我在那里看见过亚洲三级跳冠军邹振先,短跑明星刘玉璜,女子跳高运动员郑达珍、杨文琴。1982年,中国足球队在张宏根和苏永舜教练的带领下冲击西班牙巴塞罗那世界杯,因为经验不足只差一步,止步于亚太赛区预选赛。其实那届国家足球队的水平很高,应该排在亚洲顶级队里。那次比赛也点燃了北京球迷的热情,很多人知道了训练局里有足球场。
那时候我跟着了魔似的,喜欢看足球队的内部比赛和训练。那时候手执一张报纸,就能知道各种有关体育的消息和运动队的信息。中国队每次集训我就买一份《足球报》按图索骥,就什么都知道了。我和很多球迷聚集到训练场的铁栅栏外。我们都知道,足球队是下午三点多才出来。尽管是夏天的日子,天气炎热。还是有很多的球迷低声议论着、指点着,也有大胆的球迷喊着运动员的名字,拍着运动员的肩膀像哥们儿似的边走边聊。球迷们都给自己心仪的球员起了很形象的绰号——泥鳅古广明、左边锋沈祥福、快马杨玉敏、大炮黄向东、中场大将容志行、清道夫林乐丰、坦克左树生、钢门李富胜。他们都是国家队的绝对主力,也是每次集训的常客。我有时候在那里一看就是几个小时,看传球、精彩的过人和凶狠的铲球,很过瘾。历届国家队我看过很多次,曾雪麟的那届,高丰文的那届。一茬一茬的运动员总在变换着,沉沉浮浮的中国足球总让人牵肠挂肚,直到足球队不在那里训练了,每次路过那里我都怀着一种很纠结的心情。
那些年也是中国体育在世界体坛全面崛起的时代,各个项目全面参与亚洲和世界的比赛。每次穿过大院时,除了能看见室外项目的运动员,也能看见室内运动项目的运动员。那时中国男女排球队在世界排坛掀起了一股中国旋风,男排涌现了亚洲网上飞人汪嘉伟,中国女排姑娘更是群星闪烁、光彩夺目地一举夺得五连冠。那时候,京城的人们看女排争霸赛能形成万人空巷的情景。排球比赛虽然是室内项目,排球训练场也在那个大院里。我穿行在训练局大院时就多次看见过郎平、张蓉芳、周晓兰等女排队员的飒爽英姿。那时候社会上的很多女孩连衣着和发型都追逐着女排运动员。她们似乎成了一种中国符号。我也在大院里见过执掌帅印的金牌教练——袁伟民。他骑着一辆旧自行车在训练局大院里忙碌。
那些年,中国体育健儿给国人带来很多的欢乐。总让我们这些体育迷处在一种很亢奋的状态之中。中日围棋擂台赛曾经吸引了很多人的目光,可是有一届参加比赛的围棋队员只剩聂卫平一人了,而对方还有五人之多。凭借着顽强的拼搏精神,聂卫平硬是赢得了最后的胜利。在一天傍晚,我路过那里与聂棋圣不期而遇。看着戴着厚厚眼镜的聂棋圣,像是刚洗完澡。我们虽然没有说一句话,但我向他投去了敬佩的目光。那些年只要有机会,我就爱穿过训练局大院。看那些我所喜欢的运动员们,看一篇篇体育报道,体味着新闻背后的拼搏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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