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路•我是刀客（中）

□孙相德

工地，一年四季都在招人，但好像永远也不缺人，农村这个巨大的劳动力资源市场，青壮劳力源源不断地输入全国各地的城市里。

又同农村的集贸会场面一样，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听到的最多是；争论体力的价值。

“小工6块、壮工8块，大工18块。”工头不耐烦地回答。

“能不能再加点了，我会支模，还会绑钢筋，砌砖也可以，”人群中，不断有人竭力地呐喊。

“不中，不中，已经算出的是高价了，往山西还没有这么高的工资。”

几番讨价还价，工值不是太满意，但还是很多人迟疑了，不忍心再回老家，耕耘着那几分薄田。因为他们知道，在贫瘠的土地上，即使汗水摔八瓣，也养不起一家老小那几张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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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地里来新人了，人群中有一个和我年纪相仿，满脸青涩,稚气未脱，或许长途坐车劳累，神情呆木坐在在铺盖旁，等候着工头安排宿舍。从他那双手可以看出来，长年干着重体力活导致他的骨节已经很粗大，早早地没有少年应有的模样。

瓦刀也是刀，瓦工亦是刀客。

当我们互报家门和江湖身份时得知；他叫卫东，岭东人，也就是老家岭东山旮旯的地方。除了年纪比我大一岁外，工龄比我长几年外，但卫东是匠人，是带刀的刀客，江湖地位自然比我高几等，我顶多算是拿着长矛的小兵。

我俩来到工地空旷的地方，切磋一下江湖武功。我把拆开的水泥袋系在脖子上，抄起沙堆旁一把铁锨挥舞起来，一阵操作猛如虎，已大汗淋漓气喘吁吁，本以为卫东会为我喝彩鼓掌，而他却是一副鄙夷不屑神气，我气急把一人多高砖垛，一脚踹翻。

只见他径直走到砖顶旁，指头插进砖缝里，抽出两块砖，拿在手互相碰撞一下，发出“叮啷”的响声，表示是已烧熟透的砖。腿向前迈一步呈弓步。把砖搁在膝盖上，一手摁住，一手呈掌形由上往上提起，深吸一口气，说是迟，那是快，手掌劈向砖头，“砰”闷响一声，砖已断为四截，跌落在尘土中，

顿时，我惊呆了，哪里是手掌啊！分明是一把刀。

凌晨时分，工人们还沉睡在夜色中，突然被一阵像破铜锣嗓音惊醒了，

“黑蛋、黑蛋咯！我x你娘，都几点了？还不说叫让开饭。”黄工头的一阵嘶喊，打破了工地上少有的宁静，

“哎、哎…”伙夫黑蛋急忙着回应 ，只听穿衣声、登登的下楼声,也顾不上卷收模型板上的凉席。鼓风机响起，浓烟四散，霎那间，空气弥漫出刺鼻的煤烟味。

“噗嗤”被惊醒工地人们偷笑了，论辈分，黑蛋还是黄工头远方的大爷，黄工头这不是在骂他大爷了！？

“开饭咯！开饭咯！”，鼓风机响起没有一分钟，顷刻间，就听到伙夫的喊声。

工人急速地穿好衣服，扛着被褥下楼，拿碗筷去伙房打饭。

“哔…哔…”上工的哨子响了，黄工头心里不住地盘算着，百号人的工地，分秒钟的利益。

“上工了，上工了，谁要在后头就甭来了，没活干了。”黄工头守在伙房门口喊道，

听到工头的喊声后，谁还敢去伙房打饭，畏畏缩缩把碗再搁在宿舍里，拿着工具向工地走去，大多数人还空着肚子。

不远处，卫东端着碗，趿拉着鞋，睡眼惺忪走向伙房。

“妈的，这个谁，胆子也忒大的！完全也不把我放在眼里。”黄工头心里暗暗骂道，

嘴里却说：“小伙子，多吃些，吃饱哦！”有意识的拍拍卫东的肩膀。

伙房里案板上，摆放着笼篦里是馏透的馒头，一锅没烧开的水。

“早饭啊！这是早饭么？”卫东捏了捏没有弹性的馒头 ，碗筷撂到犄角旮旯的地方，拿着俩硬疙瘩啃着，气愤愤上工去了。

卫东就是那块砌砖的料，嗑硬木头的虫；刀客中大侠！娘舅形容他。

那次卫东上工来的晚了，到施工现场后，好做的地方让人都占下了，别人早已动手一阵子了，只剩下一道山墙没有人抢，也没有人做。平时都是比较艰巨的任务，不得劳晌不得黑休想完成，娘舅瞥了卫东一眼，意思是说：你不去做谁去做！

卫东会意后，二话也没说，走到山墙边，并没有急着干，却先掂一块砖往地上一放，屁股往上一蹲，打起盹来，倒是像二大爷似的，毫无干活的准备，看样子不慌也不忙，绝对是个刺头儿！

娘舅敲葫芦惊瓢地喊话了：“前晌安排的活，谁要是没完成谁就甭下工了，”心里暗想着：“看你桀骜不驯那样，让你知难而退，趁早卷铺盖走人”

话中有音，矛头有意指向卫东，其实那时的工地上早已有不成文的规定，不论什么原因？任务必须不折不扣完成，不留半道墙，完不成任务哪怕你不吃饭？晌午晚上加班干，晚上有千支棒照明。“小太阳”就是从那时兴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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稍微迷瞪了一会，卫东从工具袋子里掏出瓦刀，开始吆喝小工铲灰。只见他摆砖撂底、盘角、挂线。一手拿砖，一手持刀从灰槽里剜灰，摊灰放砖有条不紊码码放着，砖一搁，手一揉，沙浆鼓出来，刀锋一收灰，砖与缝灰浆饱满露出来，他干净利落，一气呵成，就那三招两式也没有多余的动作，只见砖层蹭蹭蹭地往上涨。

卫东到墙角处时，也不特意用吊线坠吊垂直，眼睛从上往下一瞄，刀柄在上面叮叮当当敲打几下，经过他的一番操作，墙角像一条直线呈现在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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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半晌工夫过后，一道完美的墙，还是一个艰巨的任务，在卫东毫不费力的操作下完成了，别的匠人还在加速苦干，卫东收拾好工具，衣裳往肩上一搭，招呼也不打，头也不回下班了，刀客就这么蛮横！

娘舅还在催工催料，待回过来神后，早不见卫东影，一堵大墙已屹立起。急忙召唤来技术员，让检验墙体是否合格？不能让这个小子这么狂妄，必须挑出毛病震慑住他，靠尺在墙体上横竖刮了几遍，墙面平整，横平竖直，美观又大方，实在也找不出毛病，也没有理由不让人家张狂啊！

娘舅算是心服口服了！

孙相德

林州市东姚镇东姚村人。退伍军人、建筑行业的农民工。林州市作家协会会员、安阳市作家协会会员，立足于民，写实民生，用心记录身边人和身边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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