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乡的李子园

我从小住在山厂里,故居虽早已迁移至村中,一点痕迹也没有留下,但清夜冥想,或做梦时,家园总是清晰地印在脑海里,岁月的风霜也难以磨灭。我家门口,正屋朝南,居头朝东,前面是菜园,水塘,远远望过去,是连绵的山地,至大伯家,叶绍棠家,因房子和竹园阻隔,望不到更远了。右侧往上望去,则是石宕和碗窑山岗。左侧往下,就是山岭,遥对四明山连绵群山,当然很远,是远山风景,近处沿山岭而下,则通向官地村中。但房子背面,往西去,则有官地村的桃园,春夏天,桃花盛开,果实累累,所生的是白桃,白喷喷的挂满枝头,过了桃园,下面是松树林,因长在白泥山坡上,土地欠肥,松树总长不大,台风过处,松涛作响,地面上杂草丛生,松毛覆盖,在望山佬不在时,随手带个竹编的爪爬,爬进一畚箕松毛,带回家作引火之资,或作风炉引燃木炭之用,那绰绰有余。这还不说,松树上的松篰老了,也可当柴烧,但要用风箱拉,或用火筒吹,火才旺。更难得的,春夏间下雨天,这里还长出许多寒蕈来,蕈是读作仁的,是一种自然生长于松林间的菌菇类,这寒蕈放汤,在饭镬里蒸着吃,其味特鲜,煮豆腐吃,也其味大好。后来至新昌工作,菜市场里,也常见有卖的,但价格越来越高,以两计价,后来还有被蕈毒死的,就很少去买了。当时可吃得不少。靠山吃山,住在山厂里,也有这优势。

但我今天要说的却是松树山上面,有个很大的李子园,那是以横亘而通向南畈田野的一条小路为界限的。路下是松树山,属于我村官地人所有的,路上是李子园,是属于前白泥塘村的。前白泥塘村,简称前白,与后白泥塘村简称后白,遥遥相对,一百多户人家,大多依山而建于绵延山坡上。与我家最近的有三四户人家,因是邻居,互相认识,而且也互相往来,做寿、得周、结婚,侬来客气,都亲如家人。与我家人往来最密的是俞金林家。

前白村民,归出都从通往官地的我家门口山岭经过,去黄泽赶集,也经过于此。官地村有碾米厂,前白人碾米,也必至官地。他们络绎往来于途,见我村开辟了一个桃园,每桃子旺季,瓜田李下,路过时歇个担,顺手摘个桃子,也许有的。但村里望桃园的人,总盯得贼紧,怕他们顺手牵羊,偷摘桃子。前白人气不过,以为桃子有什么好,我们自己也有许多荒地,便动员全村劳力,开辟了一个李子园,而且很快种满了李子树。也很快,李子园长得茂盛,果实累累。他们也在与官地人所开桃园相近处,搭了个茅草棚,派人日夜守望。实在说,这个李子树,高大挺拔,比看守桃园还容易。偷桃子的人进去,因树叶茂盛,看桃园的人,是不容易发现的。而有人进入李子园,则一目了然,无遮无拦,逃无可逃。这还不说,他们园中的李子,是红心李,外面看着青皮,如没有成熟,里面却血红了,一口咬进去,实在很鲜而甜,桃子是长满绒毛的,要洗过或剥皮才能吃,李子是没有毛的,在手上摸一把,即口咬着吃。这时,才发现,前白村的水果比官地人的还好吃得多。

好得我们住在山厂里,管桃园的,李子园的,总对我们小孩网开一面,只要不被更多的人看到,偷摘几个饱个口福,还是容易。但如果要把小伙伴带去一起摘,那可不行。这种人情,我也不肯去做,免得他们为难。

到桃子好摘时,我村摘下的桃子一时挑不下去,总要放几担在我家,等全部挑下村去,再在大会堂门口晒谷场上分桃子,那是全村男女老少的盛典。我村元宝墩种了许多甘蔗,每年收割后也要分一捆二捆,还可打糖吃。分了桃子,我家一时吃不了这么多,有时也偷偷去邻村卖,也会送一些给前白村邻居,但他们自己山厂里也种桃子的,不稀罕,还是等他们分了李子回来,也会送给我们,故当时,山厂人家如我们小孩,水果还是吃得不少。

最有兴趣的,还是摘完了桃子和李子后,我们小孩以空余,以眼尖,常去那里悠转,拣漏,叫拣桃塞或李塞,塞是土话漏下的意思,拣塞是劳动所得,天经地义的。他们总摘不完的,会剩下一个二个,有时特别大而甜,这时的桃子李子,比分来的,送来的,还好吃呢!

李子园和桃园,今早已不存,只一段记忆,留在心里,不能淡忘,今随手抄出来,记在这里,以为纪念吧。



【天祝非遗】今年流行蓝坛子

端午节,去草原看花。香柴花、枇杷花开了,漫山遍野的紫,抚慰荒寒一冬的人心,间或从紫色里跳出的白色,是盛开的枇杷花,像星辰散落大地。

这里一群,那里一群的人们,各色的衣服,撑起各色的伞,也像是点缀在草地的花,他们是移动的花,尤其小孩子们在风里跑来飞去的,我会把彩色的他们当成大蝴蝶。

在草原上,端午节除了纪念屈子,也过桑吉曼拉节和采花节。

桑吉曼拉,是药师佛,也就是医生,一生在民间为黎民百姓解除疾苦。他走到哪里,就会把治病救人的药草放进泉水里,百姓饮水,祛病,平安生活。

采花节,当然是年轻人的节日,端午这一天,草原上的各种草药鲜花都是可以采摘的,年轻人采了花,送给爱慕的人,表白情意,姑娘若有意,就会接受鲜花,带你走进草原更深处,若无意,她会把鲜花重新抛给你,笑声和歌声也抛过来,谁也不觉得尴尬。

如今祁连山保护,马牙雪山下108眼药水神泉也被保护了起来,喝不到神泉水喝什么?不要着急,你来看看草原上的人们,每一个摆开阵势的家庭圈子里,都放着蓝色酒坛子,人们喝藏酒。

一位烧烤炉上忙碌的年轻人说:今年流行蓝坛子。

蓝坛子是什么意思?

原来蓝坛子是天祝藏酒厂出的一种酒品,藏蓝色的瓷瓶,圆圆的腰身,有点大肚能容的禅意,3斤装,印着金色的“藏酒”两个字,有华藏春的商标,写着藏家秘制,藏香型。

去一个唱酒歌的圈子,歌声不断,酒不断,欢笑声撒满草原。他们说,藏酒好喝,头不疼。

藏酒好喝,主要是麯好,水好。

酒麯,是藏家秘制,我们肯定不了解,也许这是酒厂的商业秘密也说不定呢,据说藏酒酿造工艺还获得国家发明专利。

更有了解藏酒的酒家说,藏酒酿制工艺将原先的单粮提升到了五粮酿造,已入选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天祝酿制的藏香型白酒已成为甘肃省技术监督局依据的地方标准。

仔细梳理一下,大概是说,藏酒把原来只以青稞和藏药为主要成份的制曲方法,创新技术,提升为以青稞做主料,加以小麦、大麦、玉麦、豌豆和藏曲的“藏香型”酿造工艺。

说到水好,人们都知道,酒厂院子里有一口泉叫华藏神泉,承马牙雪山药水神泉水脉,泉水富含偏硅酸、锶、钙、镁、硒等多种有益人体健康的微量矿物元素。

据《华藏寺志》记载,每逢农历五月初五的桑吉曼拉(药师佛节)前来饮华藏神泉水者数以千记,络绎不绝。

人道是:饮神泉,祛百病。

如今藏酒厂人以此神泉水酿造出“藏香纯正、醇香清雅”的藏香型白酒——中华藏酒。

究其根源,我才忽然明白,怪不得人们都要喝藏酒,原来是药水神泉的水酿造的,青藏水系九十九道弯,湾湾水相连,谁说水路不相通呢。

俗话说饮酒成仙,品茶成道。地处祁连山下的天祝人,既喝酒又饮茶,因为气候寒凉,喝酒以驱寒,饮茶以热血。喝酒就要酿酒,天祝自古以来就是酒的故乡。据可考历史资料和天祝县博物馆出土马厂文化时期的陶罐、陶瓮、陶壶告诉我们,居住在天祝的先民华锐哇,在空阔草原牧牛羊马匹,在河谷坡地耕田种青稞,在帐圈茅屋中,炊烟袅袅升起,那里一定有青稞酿制的酒香,暖着高原人家的生活。

马厂文化靠近青海,那里的土族回族自治县马厂塬遗址,离天祝县天堂寺镇一河之隔,离县城华藏寺很近,七八十公里。

有了陶器就会有粮瓮酒缸,当然就能酿造生活中的甜蜜。

祁连山下遍地的野青稞,是酿酒的最佳上品,加之天祝林海苍茫,药物资源种类繁多,虫草啦,灵芝啦,雪莲花了都是制作藏酒曲的原料。记忆中奶奶和大哥是牧场上制作青稞酒曲的能手。

做酒曲之前先要炒青稞。

炒熟的青稞在手摇石磨上破碎,留下一些不太碎的渣粒儿,其余多次研磨成糌粑粉状,待粘酒曲用。

要想酿得好酒,必先制得好曲。制曲时,奶奶必取端午水,必采端午药。奶奶让大哥去森林中采摘许多草药,荆芥、紫苏、辣蓼草、青蒿、苍耳草、砂仁、半夏……应有尽有,那些草药,被高原阳光抚摸过,被纯净山雨浸润过,再经过奶奶指尖仔细捊摘一遍,它们仿佛更有了灵气。我为奶奶烧灶火,等水开了,先把草药放进锅里熬煮一阵,奶奶说,这是把草药中的各种菌类、药性煮沸才能释放出来,火烧得不紧不慢,阳光普照的院落里开始弥漫起草药的清香气。

煮草药的空闲时间里,奶奶拿出去年的老酒曲,放在石板上用斧头研碎,我看都是褐色的粉末,用来当新酒曲的酵头子。

在细碎的酵头子里掺进青稞渣,拌上糌粑粉,在展开的大帐篷单子上或者大篰篮里翻过来倒过去,翻腾好几遍,搅拌均匀,酒曲的配料就齐了。

通常这个出力气的活都是大哥和他的好朋友吕宝、张哑哑在做。

我和奶奶是把煮好的药汁滗在陶瓷盆里,木桶里晾凉,搅拌进蜂蜜。药汁也是黑褐色的。

等大哥他们拌好酒曲,就抱着掺了蜂蜜的药汁倒进酒渣,像和面一样,再次翻腾搅拌,和成泥糊状。晾凉的温度以放进食指试温时,不烫手但有点热扎的感觉为好,这个温度最是考验做酒曲的人,许多人就是掌握不好这个度,做出的酒曲浓香度也是千差万别。特别像蒸馍的技艺,各家有各家的酵子味。

做青稞酒曲是村庄里的喜事,只要手头闲着的亲戚朋友都要来帮忙揉青稞团子。奶奶在大篰篮里盛放上磨细的糌粑粉,帮忙的人们把拌好的青稞泥糊糊一把一把揉成团子,丢在糌粑粉上,让团子粘裹一身白粉。

在空闲的堂屋地上铺几层长麦草秸,把白粉团子一个一个放在草秸子上,上面再盖几层麦草,青稞曲子就睡大觉了。过一段时间,把曲子串起来,挂在屋檐下,沾染人间烟火气,它在日升月落里慢慢发酵、沉淀,着了时光的颜色,有了岁月的味道。

那时的村庄里,奶奶和村人对维生素、氨基酸、微量元素和生化反应无法圆满解释,对粮食变成美酒的过程充满了神奇和神秘的联想,认为是上天某种超自然的力量,做曲子必要干净、虔诚,与敬佛祖一样。

机缘巧合,有一天我走进了天祝藏酒厂,酿酒的师傅告诉我,藏曲是一种糖化、发酵和生香剂,含有多种微生物及其产生的酶,藏曲都是自然曲,藏曲中的酵母菌数量在百分之九十以上,霉菌和细菌占比很小,形成独特的微生物体系。因此天祝酒厂生产的“藏香型”白酒,能获得国家专利。

这和我奶奶做酒必取端午水,必采端午草药一个道理,奶奶说端午时节是大地上特殊的节气,万物最有灵气。按科学的说法,端午时节是所有微生物体系最独特最丰富的日子。

心下暗喜,藏地之大,有些传统手艺和文化还是一脉相承,永续流传下来了。

喝家乡酒是一种文化情怀,一个地方传统的技艺和文化是需要一代一代人的努力,需要发扬广大和创新提升的,这正应了新时代兴文化,文化兴的要求。

文丨梅里·雪
图丨赵中华
https://t.cn/A6SId3dq

#正观漫读#【母亲——我心中最美的人】有母亲相伴,便是生命中最温暖的时光

恍然间几十年,母亲已年过七旬,饱经风霜的脸上缀满了母亲苍老的褶皱,枯萎衰老,原本厚厚的头发也稀疏了很多。似水流年,有一些事情,我们年轻的时候无法懂得,当我们懂得的时候,已不再年轻。钟表上的时针缓慢地走着,光阴无情的从我们身边悄悄溜走。此刻,想念母亲的我怎么也开心不起来,只希望疫情赶快过去,让家成为我想回就回的地方。

母亲是普通农村妇女,识字不多,却精明干练;个子不高,却能顶天立地;身材丰腴,但干活利索,身手麻利;温柔贤惠,又吃苦耐劳、坚韧坚强,里里外外一把手,一心料理只为家!在记忆里,家里全靠母亲操持,做饭洗衣、纺线织布,洗洗涮涮、缝缝补补,养鸡喂猪,还充分利用院子的角角落落,点上豆角、丝瓜、葫芦、梅豆,种上各类时令蔬菜,还捎带着萝卜和南瓜。

春天的午后,我们经常随着母亲到田间地头,采摘野菜,荠菜、面条菜、槐花……母亲加以最可口的烹饪配方,即便是早春的蒲公英、马齿苋,摘回家淘洗干净,不管是凉拌面蒸,还是做窝窝头,无一不色香味俱全,给我们带来惊喜!

做吃的东西,一直是妈妈最拿手的事情。对她来说没有什么困难,她做得得心应手。每天晚上,她将面粉放在一个瓦盆里加水,用双手不断揉和,把一大盆面和好,利用夜间的几个小时来发酵,等到第二天早上起来,就正好可以做馍或者发面饼。我经常扶着大瓦盆看妈妈揉面,我从小就知道,揉面绝不是一件容易做的事,并且是揉那么大的一盆,就更加不容易了。面和好了,妈妈就用一块白色的纱布将面团盖起来,放在一边等着发酵。母亲做的葱花油饼、手擀面条、包子等很多面食,还一直都充盈着我的味蕾,也是我最难以忘记的味道。

天有不测风云,2008年夏季,母亲大病一场。听父亲说,在十多天里消瘦了一大圈。手术历时好几个小时,母亲被推进病房那一刻,极度虚弱。在父亲的悉心照料下,母亲身体日渐康复。在母亲生病的那些日子,我一直不在母亲身边,由于妻子正在孕期,身边离不开人照顾。母亲这一代人的字典里没有山盟海誓和甜言蜜语,只有责任担当和相互扶持。她和父亲相濡以沫几十年,为了家,忙活了大半辈子。母亲总是做得多,说得少。“人啊,活一天,就干一天”是她常挂嘴边的话。

近十多年里,母亲药不离身,降压降糖、调理脾胃的药时常备用。人显得有些颓废,背有些弯了,身形不似青年,有时坐着就瞌睡打盹,嗜睡中似偿还前半辈欠下的辛劳;羸弱的身子畏寒怕冷,四季厚衣服不离身,她常说:“这是前些年落下的病根子。”她的老,与日俱增,慢慢地,她也接受了年老的自己。父母总是牵肠挂肚心里装满了儿女,时常打电话叮嘱我们各自安好。倘若时间稍长,有时候忙起来,没有顾上与她打电话,她总要自己拨通我们的电话问问,只要视频里看到儿孙,便心安了!我们也时常劝其照顾好自己就行,可天下有忘了娘的儿女,哪有忘儿的娘。

人生,不过是三个血脉相通的家庭的一次旅行,起点是父母的老家、中途是自己的家,终点是儿女的家。一树开枝散叶,根之所在,血脉相依。

有一年,母亲来到我家小住时日,三代同堂十多人,去东风渠散步。春夏之交,景明气清,河水清澈,碧波荡漾,水天一色,杨树、柳树、松树、柏树……乔權相间,高矮错落,浓浓绿荫,灿灿萱草,垂柳拂岸,芍药牡丹槐花,一树树、一簇簇、一串串……有的已零落成泥、有的绚丽灿烂、有的含苞待放……

三代人沿河边步道,缓缓而行,如一条缓缓流淌的生命之河。已上小学的女儿跑在最前面,如轻盈的雏燕,见物则喜,欢呼雀跃;2岁多的儿子禁不住逗引,想挣脱大人的怀抱,下地跑;我陪着母亲和父亲走在最后……舔犊之情跃然纸上。望着眼前景色和儿孙满堂的情景,母亲早已忘了身体的病痛,快乐幸福洋溢于眼梢眉间。中午,饭馆吃饭要了羊肉烩面,老人都嫌多,我们劝吃不完就剩下,可过惯了苦日子的老人,不愿糟蹋,坚持吃完。

我知道,随岁月老去的不只是父母,还有我们。世间有些事,年轻时不懂,懂时已不年轻,在悲喜交加的人生不归路上,父母与子女是一场难续的缘分。我们与母亲,终会渐行渐远,走着走着,终会散了。人生若没机会叫“妈”之时,意味着生命“落单”,灵魂似抽去一股真气,不知归处。想到这里,内心一阵酸楚,曾几何时,回家看母亲的计划一次又一次地搁置。

母亲是我人生的旗帜,亦是我一生的榜样。我将和儿女们一起踏着母亲的足迹,一步一个脚印,走好生命中的每一步……眼前有母亲相伴,还能幸运地陪母亲走着……这是生命中最温暖的时光。(作者 李庆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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