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位院长的笔记

她来自一个动荡不安的地方。

多年前，郊区的某个角落，一群被社会抛弃的人类蜷缩在破败与风沙里挣扎过活着。
生活太令人绝望，而说不清道不明的怪事又那么多，不是所有人都有能力明白一切。那些懂得过什么的人，在时间的研磨下也渐渐消失，粉碎在沙尘里被郊区的黄风卷走。再后来，文字也失去了意义。
蓝眼的女孩裹着血水落进谁臂弯时，身周的空气里已经没有什么认字的人了。无人懂得拿笔，大家一人献出一个音节，拼一拼便凑成她的名字。

无知会促生恐惧，而恐惧会加速死亡。大多数人类虽说向死而生，可还是害怕死去的。即使靠编，靠造，靠胡说，总还要给自己的内心一点支撑。

于是，那一位逐渐莅临。

一切福祉都是祂的恩赐，一切苦难都是祂的责罚。落雨是祂悲悯的泪滴，惊雷是祂愤懑的脚步。即使异兽袭心，魑魅噬脑，那也是祂的使者，祂的宠眷，受命来为罪人施刑。
如果一切都是命运的指引，那么安和也就能存于人们心底，惶惑也就再不存在了。人间的真善美，假恶丑，无一不是由祂指点而生。就连亲爱，友善，甚至恋情，没有祂的牵线也是无从得来的。

如果就这么平稳地持续下去，或许我也不会见到这个女孩儿。可祂的宠眷并不总会安分守己，祂所赐下的食料也并不是取之不尽。人类的聚落既能诞生，能延续，那自有一天也会消亡。

我见到她时，她被一位遍体鳞伤的收尾人从墙后递来，眼神清澈，但也空洞。那个人的手从砖后无力地落下时，她也并没有回头，只是看着天上的星星，嘴里嗫嚅着什么。

她会说话，也知道自己的名字。只不过，这名字只有音，却不知如何拼写。
我设法用所知道的字母给她写出了一个名字。或许看着不像普通的名，但它其实就也不是，所以没关系。
姓氏吗？孤儿院的孩子们，好几个都没有姓，于是就从院名中提取，直接共用一个了。
伊丽谢塔·欧拉蒂。
听起来是个漂亮的女孩儿，确实像她。

孩子们倒是愿意接纳她，这是好事。
有的愿意教她写字，有的想要和她跳舞，还有让出自己床铺的。
可惜她似乎对一切都全无兴趣，成天窝在角落里，翻看那个孩子给的识字抄本。

不过，或许即使文字消失，歌谣也会传下去。她不会写字，但能唱一些我不认识的曲。
当我们提出要在院内举办一场合唱时，她的眼睛似乎亮了一亮。
后来我们请周围的住户一起来看孤儿院的演出，大家听了她的歌声。
真好听。

然而，她并不识礼，情感也封闭，虽然听管教，但也像是麻木的服从。
对着石头一样的心，再热情的孩子也会怯怯退下。他们渐渐不再与她搭话，她也并没有什么表示，只是日复一日坐在那里写字。
不过，伊丽谢塔很爱读书，尤其爱读过去的诗歌。仅来了这里五年，便给我所藏的诗集全谱上了曲律。虽然那些册子统共也没有几本，但在我眼里已经是一番壮举了。
她常常站在中庭里悄声哼唱，孩子们种的小花五彩斑斓，花香飞出来，轻轻扑在她的脸上。

我无法想象如果她出生在巢中，现在会是什么样子。我也不敢想。

可惜，我只是一介落第书生，苦读多年却没混出什么事来。回老家开一间孤儿院报答一下过往邻里，也就已经抵达我财力的极限了。
我多么希望自己能送她去别的地方。不一定是巢里，我还没那么大能耐，仅仅只是另外一条更为和平的后巷就好了，像当年那位不知名的收尾人，为了某种缘由，将她从郊区送来这里一样。
可惜，都市里的机会并不是那么多。

她依旧留在院里，已经学会了使用纸笔，开始做一些文书上的帮工。我倒没有什么意见，毕竟她看起来无处可去......也不会多吃多少饭。
再后来，她已经能写一手好字了。不是我教的。她照着书上印刷的字母写，每晚都写，写了不知有多少篇，自然而成。也是看了她所写的内容，我才逐渐了解到有关祂的事情，她以前从未与谁说过。
以往我以为她只是被恶劣的环境摧残得性格孤僻和常识缺失，现在看来情况似乎和我所想的很不一样。

祂究竟是谁？或者说，祂是什么？
以我一个外人的眼光来看，这个“祂”，似乎类似于一些宗教思想中，对某种虚构上层存在的代称。只不过她们这个“祂”，所意指对象之权能似乎过于庞大，过于超然，简直到了病态的程度。
而且，这位“神明”，并没有名讳，也没有确切的样貌。就连伊丽谢塔本人的描写里，也就仅仅只是一个模糊的人称代词。
为什么？在我所知的宗教中，很少有这种连神明的外在形象也不明确的。他们不会制偶作像，不会念诵祷言么？

因此我推测，由对未知的恐惧所造出的神明，或许正是未知本身。
正是因为未知的模糊和庞大，才能流水般自然地填充每一个角落。
祂可能什么都是，什么都会……也可能什么都不是，什么都不会。
然而那个聚落似乎已经消失，我再这么说下去……也没有什么意义了。

那么都市真的有神吗？我不知道。都市的宗教有多少，又虚构了多少神呢？我也不知道。反正，我也没有进一步了解的她与祂的机会了。

伊丽谢塔后来收到一封信，来自某个世界之翼。她把所有东西收在一个铁皮箱子里，也不道别，拖着就走了。
她真的又飞去了另一个地方，就好像从没来过。

不过歌谣是总会传下去的。我抄过一些她写的谱，也会教给其他孩子。
有点遗憾的是，我自己五音不全，当初院里也没有录音设备，像那样的歌声，恐怕是不再听得到了。

休息两天感觉自己又活过来了[打call]
很开心拒绝了同事让周六上午过来加班的要求。
爬山、游泳，在计算机前蜷缩了一个周的身体终于舒展开了，甚至我都愿意自己来加班了呢[awsl]
还感觉自己悟到了一丢丢职场法则，做好自己的事就可以了，不要给自己揽活，珍惜每一个不用加班的日子，不要磨蹭。要有目的的去做事，就算投机取巧，目的能达到，也可以做。
我现在觉着，安安静静晒会儿太阳，看我的小菜茁壮成长，就还挺幸福的。比闷在机房看那零点几度的差异要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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