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岂无人，可以似吾，稼轩者谁。拥七州都督，虽然陶侃，机明神鉴，未必能诗。常衮何如，羊公聊尔，千骑东方侯会稽。中原事，纵匈奴未灭，毕竟男儿。

平生出处天知。算整顿乾坤终有时。问湖南宾客，侵寻老矣，江西户口，流落何之。尽日楼台，四边屏幛，目断江山魂欲飞。长安道，奈世无刘表，王粲畴依。

刘过 六州歌头 寄辛稼轩

-随笔 沉书塘记

有客过吾日居读书寓寄之所，而夸于余以名第古书院之胜。余欲辨而笑，笑而终未有语也。岂吾辈居所无胜可道乎？无人可言乎？余出畴昔对友之言明之，盖此客不足言，亦不宜言也。
余友尝笑吾所无郁盖之林，无亭阁假山，有水而殊小，小而卑浊鲜鳞介之游，而为蟾子、浮垢所有也。无林何以蔽风尘以宁静，无亭榭何以暇余以观游，又夫无石何以思古，浊水何以自鉴，而况无奇英美卉、珍鳞怪禽之足目，无古今名士之遗迹以盈志者！

小子因而笑曰，吾子之何陋也！子但见无郁郁之林而失其卓俊之木也，但知少亭宇之游而未见园塍阡陌之洁也。子以园无石则废古，无水则失远，然吾子未见危峰之峭悬欤，未识江河萦带之平远欤，在乎一石一勺之盆玩中矣。且名士之行迹，未必必有，书中备矣！时观于书，汲之若渴，风流气度，足想见也。友人笑，独问余以水焉。吾园有水，水尝清，有锦鳞，有桥而古，足以止息，余私名其“沉书塘”也。遂因说其名也。

是名也，实未有其然也，以吾时观古文于斯，悄怆欲忘世，而恨乎伤沮言讷无以立，遂有誓不复观性灵逸志之文以绝日滋不世逃遁之情也。以故“沉书”名之焉。然斯名乃吾独有也，他人未始知也。且斯物之于人也，或乐或伤，或喜或恶，而吾名之沉书，孰知后世前时而有他人亦他名之也，然名不传，盖于己则足以名，于人则不足言也。斯物遇于斯人，斯人感于斯物，其人之遇也，而物无情，人有情耳。以此言之，斯水吾名之，吾有情于斯也，或他人亦然，则斯水之用也。今水虽浊，蟾子以生息，然幼稚老者提携于斯，网以相怡，足有乐趣。中有一龟，吾时亭午往见，大如两掌，而齿仅岁余，沉浮其中，生于斯，亦自足于斯也。及夜初来，晚风竹动，亦有逍遥之思而生闲闲之情也。至于日欲出而朦然，鸟雀呼焉，清越婉转，至晴光耀人乃稍止耳。友人笑曰，诚如此，然虽志士所以久留也。
昔刘公之陋室而铭，以谓德馨则无陋耳，此乃君子之所应思也。

致九弟季弟·#必须自立自强#
沅季弟左右：
沅于人概天概之说，不甚措意，而言及势利之天下，强凌弱之天下，此岂自今日始哉？盖从古已然矣。从古帝王将相，无人不由自强自立做出；即为圣贤者，亦各有自立自强之道，故能独立不俱，确乎不拔。余往年在京，好与有大名大位者为仇，亦未始无挺然特立，不畏强御之意。
近来见得天地之道，刚柔互用，不用偏废，太柔则靡，太刚则折，刚非暴戾之谓也，强矫而已。柔非卑弱之谓也，谦退而已。趋事赴公，则当强矫，争名逐利，则当谦退，开创家业，则当强矫，守成安乐，则当谦退。出与人物应接，则当强矫，入与妻即享受，则当谦退。
若一面建功立业，外享大名，一面求田问舍，内图厚实。二者皆有盈满之象，全无谦退之意，则断不能久，此余所深信，而弟宜默默体验者也。（同治元年五月廿八日）
沅、季弟左右：

    沅弟对于人刮平、天刮平的说法，不以为然，而说势利的天下，强凌弱的天下，这难道从今天才开始吗？那是自古以来就如此。从古的帝王将相，没有一个人不是由自强自立做出来的。就是圣人、贤者，也各有自强自立的道路。所以能够独立而不惧怕，确立而坚忍不拔。我往年在京城，喜欢与有大名声、有大地位的人作对，也颇有点挺然自立、不畏强暴的意思。

    近来悟出天地间的道理，刚柔互用，不可偏废。太柔就会颓废，太刚就会折断。刚不是暴戾的意思，强行矫正罢了。柔不是卑下软弱的意思，谦虚退让罢了。办事情、赴公差，要强矫。争名夺利，要谦退。开创家业，要强矫。守成安乐，要谦退。出外与别人应酬接触，要强骄。在家与妻孥享受，要谦退。

    如果一方面建功立业，外享盛名。一方面又要买田建屋，追求厚实舒服的生活。那么，两方面都有满盈的征兆，完全缺乏谦退的念头，那决不能长久，我是深信不疑，而弟弟们默默的去体会吧！（同治元年五月二十八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