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_^我刚入行时,带我的主编叫黄健,他总笑我不是一个地球人,他说,你呀,要学会喝点儿酒,接接地气。

每次帶我出去吃饭,他会点一个三两三的堆花,然後给我倒一个浅底儿。我喝第一口呛到,他教我,喝的时候吸气,喝完要立刻哈气。後來,我每口酒喝完都大哈一口气,果然不再被呛。喝完我被他拎回办公室,趴在桌上蒙头就睡,下午来上班的同事,推开办公室的门,大呼:好大的酒味!
这么喝了几次,酒量不见长,地气也没接着,工作忙碌起来,他就很少再带我喝酒了。

我拍的第一个片子,是周边农村打来的热线,说家里十岁的孩子放学后经常“失踪”,半夜回来满身污垢,问話,啥也不说,持续了一个月,怕他在外面学坏,又怕被人贩子拐跑,请记者去帮忙看看或者劝劝。
这种毫无爆點的选题 ,现在看来,大概不會通過。我那时并不了解什么样的选题是黄金选题,只是听那头母亲急迫又伤心的語氣,说,家里还有一个儿子得了白血病正在医院治疗,钱也没有,小儿子现在又这样。我听了,就跟黃導申请去看看。黄導问我,你打算怎么拍,我做了一个大致的计划和采访提纲,黃導看了,说,你去吧。
我領了摄像和司機出发了。
在學校,我见到了那个总是半夜回来的小男孩儿,他眼睛很大,水汪汪的,眼珠又圓又黑,就像村里那種小土狗。他很靦腆,不說話。陪他上學、放學、一起去找鄰居小夥伴玩兒了半天,回家路上,他伸出兩根指頭牽著我,終於開始跟我講話。我知道了他每天放學為什麼失蹤,他去村周圍撿塑料瓶了,他跑進屋,拿出一團團皺巴巴的紙幣給我看,說是給哥哥的醫藥費,想讓哥哥快點回家。
坐在屋裡開始正式採訪時,他又不說話,憋了半天,撇撇嘴吐出幾個字:我想哥哥。一顆碩大的眼淚從他眼眶掉出來,砸在地上。我至今都記得那顆眼淚掉在地上濺起的灰塵。
回到台裡,我立刻聯繫了哥哥治療的醫院,並安排了採訪。病床上的哥哥和弟弟長得極為相似,只是臉色蒼白,他說已經一個月沒見到弟弟了。我托司機去接了弟弟來,弟弟拽著他撿垃圾換來的錢,跟在我身後,推開醫院的門,看到哥哥坐在病床上,弟弟默默走過去坐在邊上,哥哥看著他笑,他就抓著哥哥的手,不停的摸著。我把畫面停在了這一刻。
回去成片交稿的時候,取片名,我猶豫了一會兒。當時的新聞很流行“吸睛爆炸式”長標題,《走近科學》中“這到底是人性的扭曲還是道德的淪喪”風靡一時。我這樣一個平淡的故事,沒有任何衝突的畫面,如果再沒有一個爆款標題加持,恐怕不會有好的收視率。於是,我跟風起了個《十歲男孩頻頻“失蹤”,背後究竟隱藏了什麼真相》之類的標題。稿子交上去後,黃導審完,給我改了標題:哥哥,跟我回家。

後來,我又拍了很多的片子。
有一個村子裡八十多歲的爺爺,跟隔壁村裡八十多歲的奶奶談戀愛,兩村人都反對,他們自己的子女也不贊同(其中有很多利益糾葛和狗血劇情,不多詳述),爺爺便想帶著奶奶私奔。這是一個精彩熱鬧的選題,也富有爭論性,拍完回來,我起了個添油加醋的時髦長標題(記不清了)。黃導白了我一眼,給我改了:耄耋之戀。

再後來,那個睡在豬棚的男孩的故事,名字叫《流浪的少年》;一直在尋找親生女兒的老太太,她的故事叫《七女拜壽》;那個被爺爺帶大,母親重病,家裡糾葛重重的故事叫《寧雙的日記》⋯⋯

是黃導,在做新聞片的路上守護了我,在起步時,就給我樹立了標竿和尺度。他也給別的編導起爆款標題,可是給我改的題目始終樸素、真誠、冷靜、克制。他尊重保護了我的行文風格,沒有放縱我跟風去學別人的寫法;他看到了我的稚嫩和真誠,總在字裡行間的改動中,教我作為一個新聞人的立場和態度。
在一眾熱鬧、新奇、慘烈的社會話題中,是他告訴了我,應該做出什麼樣的節目:不用標新立異、不必隨波逐流,只需要客觀的記錄、真誠的表達。他沒有讓我走過一步歪路。

這幾天,一直在關注徐州豐縣的事情,黃導,如果我去拍這條片子,採訪回來,你會給我起個什麼樣的標題呢?

黃導,我現在變成個泡茶的、跳舞的,以無聊之事遣有涯之生。
黃導,遺憾的是,我沒有成為我想成為的那個人,慶幸的是,我沒有成為我討厭的那種人。
黃導,我依然很嚮往中國有“焦點訪談”“東方時空”“實話實說”那種節目的時代。
黃導,我很想你。

#春节我在岗# 【守护旅客平安回家也是一种幸福】

我是一名女乘警,今年2月1日,大年初一,我值乘从徐州东开往宁海的G185次旅客列车。这趟车虽然是高铁,但运行比较特殊,中途先后变换4个车次,在宁海、盐城各停留一晚,一趟乘务下来三天两晚,再回到徐州时已是大年初三下午了。

对大多数人来说,看春晚、吃年饭这才叫过年,但对铁路民警来说,除夕、初一也都只是寻常工作的一天,越是节假日越忙。当乘警已经11年了,过年能跟家人在一起团聚只有三次。作为乘警,与家人聚少离多是常态。尤其结婚生子后,一家人分居三地,每年春节几乎都是我缺席。

不能陪在家人身边,虽有遗憾和愧疚,但家人的支持让我感到很温暖。2020年,我的双胞胎儿子面临上学,自己一多半时间都在列车上,丈夫辞掉了工作,将“小家”搬到了徐州,默默承担起照顾家的重担。因为疫情,这两年不能回老家看望父母,每次打电话回去,他们总说家里一切都好,嘱咐我踏踏实实工作,不要辜负了这身警服。

正是他们不计回报的付出,让我没有后顾之忧,工作中也收获了很多。2020年,在抗击疫情期间,我因工作出色被批准火线入党,并荣立个人三等功。今年1月17日,春运第一天,铁路公安处还成立了以我的名字命名的“张洋洋”女子乘警小分队,这既是对我工作的认可,更是鼓励和鞭策。

不能陪伴儿子成长,不能守在老人身边尽孝,心里有很多遗憾,但我深知乘警这份职业的特殊,坚守岗位,就是为了守护更多旅客回家团圆。

家属心语

崔明(张洋洋丈夫):

作为警察的家属,我特别理解你肩上的责任。我会一如既往支持你的工作,请你放心、安心,家里有我。此外,我想告诉你,工作的时候一定要注意安全,我们等你回来团圆。

讲述:张洋洋(徐州铁路公安处乘警支队五大队乘警)

整理:记者:吕向蕙

【被拐24年的儿子回家后的春节 她说“以后的日子只剩幸福了”】春节这几天,漯河的天气很好。除夕前一天下午,李芳做了美甲,红色的,她很喜欢。她给儿子张洋洋买了一件“喜庆”的红色衣服,自己也穿了一件红外套,涂了红色口红,直播间的人看到,留言“越来越好看”、“和一个小姑娘一样”。
除夕当天,最先来李芳家拜年的是张洋洋的舅妈孙雅(化名)和表妹。孙雅说,这几天李芳已经“乐晕了,嘴巴咧到耳朵那里了”。“福”字的窗花贴在屋内透明的玻璃墙上,门口贴着“吉祥如意庆新春,恭喜发财过大年”的对联。李芳说,“红红的,好漂亮哦。”孙雅笑着接了话,“那可不,心情好了看啥都顺眼。”

第二个到的是干爸周育锋(化名)一家人,周育锋是帮助李芳寻子的志愿者,曾经帮李芳拍摄、发布了70个寻亲短视频,张洋洋回到漯河后认了周育锋做干爸。“我想着今年是他们娘俩第一个团圆年,就带着全家过来了,让这个家热闹热闹。”周育锋形容李芳找到孩子以后判若两人,“之前我帮她拍视频,让她笑一笑,她说笑不出来,勉强挤出来的笑容比哭还难看。但是现在笑得非常爽朗,是发自内心的。”

24年前,李芳在自己开的理发店为客人理发时,唯一的儿子张洋洋被人拐走了。第二年她和丈夫离婚,踏上了独自寻子的道路。李芳说,每年的除夕是她最孤独和痛苦的时候, “把自己关在屋里哭。”亲戚叫她一起吃团圆饭,但大多数时候李芳都拒绝了,“看着别人团圆,心里会更难受。”孙雅说,“春节几家人聚在一起,谁都不敢在李芳面前提起张洋洋的事情。”即使是没有过年的日子,孙雅半夜起床,也常看到李芳在房间里默默流泪。

今年1月中旬,在警方帮助下,李芳终于与儿子相见。有网友说两人长得“一模一样”,也有人说,两个人最不像的地方是眼睛,张洋洋是眯眯眼,李芳有着漂亮的双眼皮,“那是因为经常哭,变成了双眼皮,皱纹也多。”李芳笑着说。在直播间谈起寻子的经历、认亲的过程,李芳忍不住落泪。但她看了眼身后的儿子,很快擦掉眼泪,又笑了。

除夕下午两点,母子两人一起开了直播,“不要打赏,希望家人们可以多关注其他寻亲家庭。”在漯河工作、寻找弟弟黄帅的黄勇也在除夕下午来到了李芳家,除了拜年,也为了“蹭流量”,发布自己寻找弟弟黄勇的信息,“瓜子脸,单眼皮……1990年生,1998年在自己家门口被拐”。弟弟走失了,他一直没有放弃寻找。张洋洋回来时,他匆匆赶到,不停地对着媒体的镜头讲述自己的寻亲信息。

李芳说自己原本不是一个爱说话的人,“性格腼腆,生起气来可以一个月都不说一句话。”但这几年为了找儿子,“活活把我的性格改变了。”去年12月,她坐着同样是寻子的杜晓华的车去山东阳谷,参加孙海洋与儿子孙卓的认亲仪式,车上有媒体记者全程直播,直播结束后,她的电话就没停,都是提供寻亲线索的,“我才知道,直播的力量这么大。”回来后,她就开始直播寻子,有人说听不懂她讲的河南话,她就慢慢变成“河南普通话”。更早之前,她的名字原本叫李贵芳,为了方便寻子,让别人更容易记住,她改为了李芳。

李芳每天都会和寻亲的人连麦,杜后琪的爸爸,杨紫仪的妈妈,王玉云的妈妈……评论区不断刷着“接好运”“小米奇(杜后琪)回家”。李芳说,“万家团圆的时候,像今天的除夕,就是我们寻亲家庭最难过、最难熬的时候,不敢出门,不敢面对大家,希望大家多多关注我们这个群体,让被拐的孩子都回家。”她说这句话的时候,左手搭在右手上,抱拳,非常庄重。

春节前,李芳和张洋洋在家人的陪伴下玩了三天,张洋洋拉着李芳的手逛灯展;在游乐园拍照时,李芳依偎在张洋洋的肩膀上……过去的二十四年,李芳一直守着儿子丢失时的东大街,也被困在了儿子丢失的1998年,很少去关注、了解这座城市的变化。这些地方她从来没有去过,“哪有心思去玩。”而现在儿子回来了,她也可以好好看看这座城市。

除夕夜饭桌上的菜都是李芳亲自做的,简单的家常菜,辣椒炒鸡蛋、土豆鸡块,还有漯河特色的酱牛肉,因为张洋洋不能吃辣,全都做得很清淡。李芳还记得儿子小时候胃口特别好,“没有不吃的菜”。她数了数做好的饭菜,“十道菜,十全十美。”

张洋洋还没想好以后的生活,过完年他要回海口处理工作,妈妈还没去过海南,要带着她一起去玩一趟。再以后的事情,张洋洋还没规划好,但有一件事是肯定的,“不会离开妈妈”,他连说了三遍“不会的”。

饭桌上,周育锋说这是一个特别的除夕,让李芳说点什么,李芳有点不好意思,“我不会说。”但聊到开心处,她腼腆地笑了笑说,“以后的日子只剩幸福了,来,举杯吧。”https://t.cn/A6iNInk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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