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和一个创业颇有成就的朋友聊天,对方说自己的每一次突破,都伴随着一次巨大的逆境,自己的成就,不过是用了最本能的求生方式,从死亡谷里爬出来后的自然获得。我完全相信这句话,但我也不愿意把它描述成一个鸡汤故事,因为在我看来,人们从来不会欢迎那样的经历,只是无论愿意不愿意,我们都会遭受到一些自己不能承受,也不想承受的东西,它残酷地就像苏察哈尔灿变成苏乞儿的那个过程,当这样的东西到来时,常常会深远的改变一个人。

我以前写过很多这样的东西,无论是灾难,还是苦难,还是不幸,或者只是一次不大不小的挫折,它们在某种意义上就是来驯服一个人自恋的,这种驯服倘若不是摧毁,便是一种令人被迫沉寂下来后,真的想要脚踏实地面对现实的心理体验。其实人就是在这个过程里慢慢长大的,只是有时候挫折来的太过猛烈,人会躲进幻想里不愿意出来。有时候它会造就一种持久的脆弱,让人过度警觉和过度保护,并将现实切割成自己想要和不想要的部分。

我经常讲创伤,不同流派都有不同定义,但共性可以描述为情感冲击大过了那个人能够整合这些伤痛经验的心理强度时,若没有后续的情感支持与修复,它就会成为难以愈合的部分——以解离的形式存在。这是真正的苦难,因为有些人一生都要背负着它的沉重与惶恐,它需要一个人用很长时间去疗愈。

而有些人在遭遇这些挫败时,会相当长时间一蹶不振,但是在后来的心理建设和外部支援中会慢慢复原,在伤口愈合的那一刻,仿佛又能以一种新的姿态重新生长。就像我曾经说过的,那是一种增强在了内在凝聚性的精神塌陷,它们坍缩成了一个具有更高密度的精神内核,人在那一刻会摆脱很多的轻浮与不切实际。

我想起来科胡特所说的恰到好处的挫折,它源自于破裂-修复的互动序列的重复发生;也想起母婴互动理论中所描述的,安全依恋并非在最高的调谐关系中产生,需要无数次从非调谐到调谐的过程,才能够获得。

也许这个世界上最坚韧的存在,总是那些生长于动荡之中,还能够不断复原的事物。当动荡来临时,它逼迫一个人调用先前不曾有过的心理资源和现实可能,去寻求一个新的平衡,这种“被迫”之下所抵达的新的心理境域,所激发的新的现实行动,也许就是一个人正在成为的样子的初始扰动。

【一日一诗】

水   仙

林小耳

水仙在春夜里打开自己
月光微凉,覆盖着她
一种皎洁告慰着另一种皎洁
一种空灵接纳了另一种空灵
春水是暖的,她在水中盛开
交出一生芬芳
在水中,她照见自己的美
春日的迟缓得到了原谅

点评:
诗人林小耳的诗歌《水仙》让人耳目一新。第一句就直接抓住了读者的目光,展示了一个极具动感的画面,其中“打开”二字,不仅生动,而且还韵味十足, “凉”和“覆盖”从观感到触感的跳跃,用短句勾勒出整首诗的线条,也暗伏了后面所使用一系列动词的线索。紧接着是两行平行的文字“一种皎洁告慰着另一种皎洁/一种空灵接纳了另一种空灵”,以工整平实的形式搭建起一座大厦的主梁,描画了女性视角下的静夜花开之美,选词看似普通,却融入了精美的巧思:“皎洁”,既是对月光的描摹、也暗示了水仙的白,用“告慰”这个动词把两者紧密勾连,分不清你我,在不经意间让读者陷入了时空和情感交织的画面;“空灵”,既指代水仙的气质,也烘托了月光的特质,再通过“接纳”这个内在的发力点把诗人的感觉延伸到了诗句中,使水仙和月光的交融浑然一体,也给了诗歌无限的张力。随后的四句则将整首诗引向高潮:“春水是暖的,她在水中盛开/交出一生芬芳/在水中,她照见自己的美/春日的迟缓得到了原谅”,其中选用的这个动词“交”,从水仙这个主体看,是被动的,是“盛开”过后的呈现,“交出”与“芬芳”的搭配,揉杂了两种视角的观察,用通感传导了女性的细腻感触;“照见”,则进一步丰富了画面,也使读者有了强烈的代入感。最后的一句则是传神之笔,给整首诗注入了灵魂。“春日的迟缓得到了原谅”,“迟缓”,点出水仙绽放的夜晚是暮春而不是早春,既表达了时间,也隐喻了诗外的遗憾。水仙把缠绵婉转的深情都交付后,迟到的春天“得到了原谅”,作为主体的水仙的拟人意识,饱含了诗人浓烈的个人情感。读诗至此,令人忍不住萌生光阴易逝的惆怅,综观整首短诗,不足百字(82字)的篇幅,容纳了跨越时空的神思,诗人准确的用词不仅给我们营造了水仙花开的平面既视感,也以独特的当代女性视角描摹了一幅精美的水墨画,诗歌对人世悲欢的观照,让读者恍惚间踱步进“瘦尽灯花又一宵”般的古色古香的诗境里。
好诗之所以不多见,是因为诗歌首先要有灵魂,但很多所谓的诗歌是没有灵魂的,写得很长却不知所云;有的虽然有灵魂,却是丑陋的。一首真正的好诗一定有着美丽的灵魂,要准确描画并传递给读者,除了诗人要有敏锐的观察力和高超的遣词造句能力,还需要有一颗平视万物的悲悯之心,林小耳这首《水仙》的美,正美在“功夫在诗外”。(何钊)

林小耳:福建蕉城人,本名林芳,福建省作家协会会员。已见刊百余万字。诗作发表于《人民文学》《诗选刊》《星星诗刊》《青年文学》《绿风》《杨子江诗刊》等,入选多种年度选本。出版诗集《小半生》。

何钊:中国民间文艺家协会会员,福建省作协会员,爱好文学、书法、篆刻。散文、诗歌作品发表于省内外刊物,有作品入选《闽派诗歌》《中国朦胧诗》等选集。

Postcrossing是个奇妙的体验

我家楼下,沿着路走五分钟便是一个邮局,在这儿住了这么久,我竟然一次都没有进去过。

思考了很久之后,我决定寄出了我人生中的第一张明信片,我把它写给了德国的一位同龄的姑娘。

把明信片投进邮筒里的一瞬间,我的心里被一种奇妙的情感占据,这是一种深深地满足和油然而生的期待,期待这张明信片会跨越山海,代替我抵达我到不了的远方。原来这就是寄出一张明信片的感觉啊!

尽管邮寄的过程可能会很久很久,不同于快递包裹,我甚至都不会知道它去了哪里,路过哪座城市,被盖上了什么样的邮戳,可正是这样的未知带给我十足的新鲜感,和一种正在被满足的好奇心。

我突然想到《小王子》里的那句话,“如果你说你在下午四点来,从三点钟开始,我就开始感觉很快乐,时间越临近,我就越来越感到快乐”。原来寄出和收到一张明信片都是在享受治愈和被治愈的过程。

原来等待有的时候也不再是一种烦恼。

未来的某一天,会有一张明信片带着异国他乡的问候,路过我从未看过的风景,轻轻地躺进我的信箱里。

信是如此,事亦如此。

回想起之前的我做事总是很着急,逼着自己去寻找答案,任何事都要能够立刻得到结果。现在我才发现,太急于求成、急功近利的后果就是从头到尾的手忙脚乱,最终的结果也一次次地不尽人意。

如今看来,这样快节奏的时代里,把日子慢下来过也没什么不好。

很多事情得慢慢来,不能太急躁。

前程如此,感情如此,生活也如此。

未来还长呢,想要的啊都会有。

图片源自对面寄出明信片时的拍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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