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泾州故事（一）

泾州城下，一个破败的小酒馆。

今天是清明节。我环顾了一下四周确凿是空无一人。好吧，有时，我这个破败酒馆的生意就是这样差。其实，它又何曾好过。纵然我有条不紊地摆放了许多桌子。或许是大伙嫌我酿的酒不够好，又或许是嫌站着喝酒太累。但既然都是过客，又何必坐着呢。人有时总是这样一厢情愿，然而谁又能因此和你相濡以沫呢。他们甚至吝啬一个会心的微笑。

我嫌恶那些来歇脚的人到我这里喝酒，他们是冲着板凳来的，而不是酒。我想起了老李，他是唯一一个我主动给他板凳的人。

去年清明节的时候，老李来我这里喝酒，给我写了一首珠圆玉润的诗。夸我酿的酒很好喝，让他写出一首以前从没有写出的卓尔不群的诗。老李的一席话还有他一首穿云裂石的诗，把我感动得热泪盈眶。因为这毕竟是除了我之外第二个夸我酒好喝的人。

很多年了，我的心都像一颗冰冷的石头，从来没有这样被打动过。我都不知道我的心是否还能被瞬间捂热。“我活了一辈子，是快死的人了。也曾参差不齐地悟出过很多道理，但这都是没用。你大概去过有屏风的房间吧。对，它们就是一道专门用来挡人视线的屏风。其实房间还是那么大。”老李耸了耸肩语重心长的说。“只是有一点，我这一生一直在浪费时间。现在也一如既往，但是我又有什么办法呢。”老李喝了一口酒两手支颐继续说道。我抬起头把所有的目光都投向老李，他的眼神遥远而又深邃。

老李走后，我看着他渐渐远去的背影，拄着拐杖像一颗葡萄藤匍匐着身子，在深夜中踽踽独行，端起老李喝剩下的半盅酒一饮而尽。在心里暗自下决心要记住老李写过的诗，下次好原封不动地诵给他听。老李再也没有来过，也许是我酿的酒确实是太难喝了吧。后来，我听人说老李死了，孤零零死在了一个河边。

我不禁又忧心忡忡起来了。我为自己温了一壶酒，拉了条板凳，开始自斟自饮。猝然间，我想起了老李的诗，老李佝偻的背，老李的一席话。我摸了摸自己像石头一样冰冷的心，将喝剩下的半盅酒泼向黑黪黪的窗外。这算是给老李的酒吧。我还是希望他活着，能来这里喝我亲手为他酿的酒。

曾经有一颗心，我把它丢在了泾州街角一个小酒馆。如果你捡到了，请替我保管好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