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鸿雁》这样改行不行?原唱额尔古纳乐队点赞:很细腻,耳目一新“民歌原来可以这么唱!”伴随湖南卫视大型民歌竞唱节目《春天花会开》的开播,这档由安德胜工作室打造的新节目引发了广泛的讨论。首期节目中,《洞庭鱼米乡》《光》《刺勒歌》等多首经典民歌惊艳亮相,但也有歌曲的改编引发热议,尤其是milk乐队的《鸿雁》反响两极,有人表示很喜欢,有人则称“太离谱”。

乌拉特前旗关于紧急寻找密切接触者的密切接触者的通告#寻找密切接触者的密切接触者#
2021年12月29日晚,我旗接到甘肃省疾病预防控制中心协查函,一名确诊病例复阳人员于12月25日15:57乘坐呼和浩特至兰州西2635次列车8号车厢108座,由呼和浩特到达兰州。现将该确诊病例同一车厢在乌拉特前旗有行动轨迹的密切接触者行程公布如下,急寻与以下密切接触者行程轨迹有重合的人员。
密切接触者1行程轨迹:
12月25日从包头乘坐2635次列车8车09号座,于当日17:25到达乌拉特前旗,下车后由朋友母亲自驾车送到一中附近“吃货小镇”,此时佩戴口罩,短暂停留半分钟后离开,回到自己家中。
12月26日,下午16:00时骑车到万隆食府旁“众康堂”接亲属一起去万都华府奶奶家中,饭后回到自己家中。
12月27日,上午10:00时,骑车到“塞北春生态园”食堂,大约20分钟,当时佩戴口罩。下午15:00时与朋友骑到星河六楼网吧上网,下午约17:00时到嘉俊南区亲友家家中,下午21:00时,步行“汇生活”超市购物,此间佩戴口罩,当时店中有老板、顾客6到7人,购物后回到家中。
12月28日,上午10:00时,去水香苑小区对面的伊斯干洗店取快递,佩戴口罩,待了约5分钟,然后到御景园4号楼最东边的单元亲戚家。饭后回到自己家中。12月29日,上午9:30时左右“塞北春”食堂,接触了老板,约上午10点左右到丽馨小区附近的“奋斗台球厅”到晚上8点,此间接触了老板和顾客。
12月29日晚集中隔离,当晚核酸检测结果为阴性。
密切接触者2行程轨迹:
12月25日从包头乘坐2635次列车8车10号坐,于当日17:25到达乌拉特前旗,下车后由亲友自驾车接回家中;12月26日居家未外出;
12月27日15:00时与朋友骑电动车到星河六楼网吧上网,18:30时回家。
12月28日15:00时一人去星河六楼网吧,20:00时回家。
12月29日16:30步行西菜市场永豹好鱼好肉店买菜,16:40时回家。
12月29日晚集中隔离,当晚核酸检测结果为阴性。
密切接触者3行程轨迹:
12月25日13:57时在呼和浩特站乘坐2635次列车8厢109号座,19:25时到达乌拉特前旗站,出站后打车(车牌号蒙LY1510)到达北环路中段铁帽烤肉店,约同学一起吃饭,饭后约22:00时打车(收款人微信名:缘分天空)到东风大街正阳花园西侧约60米七号网络宾馆住宿。
12月26日11:30时退房,离开后乘李某私家车(车牌号不详)回到先锋镇公庙子家中。全程佩戴口罩。
12月27日到12月29日一直在家中无外出。
12月29日晚集中隔离。核酸检测结果为阴性。
密切接触者4行程轨迹:
12月25日17:49时从包头东站乘坐2635次列车8车厢3号座位,当日19:25时到达乌拉特前旗站,下车后乘坐私家车(车牌号码:蒙LPH858)回到乌拉特前旗紫云家苑家中。
12月26日12:00-13:00时到红旗大街银川粮行就餐,13:00时返回到家中。
12月27日14:00-16:00时在金霸家电城购物,16:00时返回家中。
12月28日18:00时步行到天政购物超市购物,18:20时步行到包百超市购物,18:50到隔壁同仁大药房买药后返回家中。
12月29日9:30时步行前往紫云家苑东邮政储蓄银行,9:40时步行前往紫云家苑物业,9:45时返回到家中。18:00时到天政购物超市购物,18:20时返回到家中。
12月30日凌晨集中隔离。核酸检测结果为阴性。
密切接触者5行程轨迹:
12月25日15:37时在呼和浩特站乘坐2635次列车8号车厢004座位,当日19:27时到达乌拉特前旗站,下车后乘坐出租车(微信名:安继权)到尚客优酒店住宿。
12月26日乘坐大巴车(车牌号:蒙LBV028)回到乌拉特前旗明安镇六份子村家中。
12月27日乘坐私家车到朝阳王贵饭店就餐。22:00时到任义KTV唱歌。24:00时到朝阳三份子舅舅家中住宿。
12月28日9:00时在明安镇新疆面馆就餐,10:00时到明安牛红梅超市购物后返回家中。
12月29日居家未外出。
12月29日晚集中隔离,核酸检测结果为阴性。
密切接触者6行程轨迹:
12月25日17:49时在包头东站乘坐2635次列车8车厢4号座位,当日19:27时到达乌拉特前旗站,下车后父亲骑电动车接回红旗小区家中。
12月26日15:30时步行去乌拉特前旗飞跃小区二期,17:20时步行回到红旗小区家中。
12月27日9:30时乘坐出租车(微信名:幸福)去政务大厅办理新身份证,9:45时乘坐出租车(微信名:范红霞)回到红旗小区,去四季鸿小卖铺取快递,取完快递后回到家中。
12月28—29日未外出。
12月30日00:20时集中隔离,核酸检测结果为阴性。
密切接触者7行程轨迹:
12月25日17:49在包头乘坐2635次列车8号车厢51号座,当日19:25到达乌拉特前旗火车站后,乘坐蒙L-M5336私家车到嘉禾小镇3号楼2单元302自己家中居住。
12月26日15:00时自驾车到乌拉特前旗联通公司销户。16:00时取大千酒店附近伊人造型理发。17:00时去乌拉特前旗供电局附近南北干果店买干果。17:30时乘坐大巴车回包头,于当日20:00到达包头客运总站,下车后乘坐4路公交车到达其包头租房住处,24:00时骑电动车到包头市东河去铝业园区包头铝厂单位上班。
12月27日上午9:00下班回家,24:00时骑电动车到单位上班。
12月28日早上9:00时下班回家,24:00时骑电动车到单位上班。
12月29日9:00下班骑电动车回家。10:52时乘坐38路公交车到巴彦塔拉大街与利郎路口站下车,转乘44路公交到包头东站下车。11:59时乘坐G2491次列车到达包头火车站,12:30时坐K885次列车从包头站到乌拉特前旗站,乘坐蒙L-M5336回家。
12月29日晚集中隔离,核酸检测结果为阴性。
密切接触者8行程轨迹:
12月25日19:27时在乌拉特前旗乘坐2635次列车8号车厢88号座当日21:00时到达临河后乘滴滴打车(车牌号:蒙L-C3878)到维多利广场。22:00时自驾车到临河丽水新城后无外出。
12月26日凌晨4:35时在临河乘坐K42次列车于5:51时到乌拉特前旗,坐出租车(车牌号不详,微信支付:向日葵)去巴运驾校。在驾校练车一直到17:30时。练车期间全程佩戴口罩。后乘坐出租车至(车牌号不详,微信支付:给9道速度),雅朵宾馆三楼房间号不记得,后无外出。
12月27日7:40时乘坐出租车(微信支付:李春海)去巴运驾校练车直到17:30时乘坐出租车去饭店吃饭(微信支付:美林饭店),18:25乘坐出租车回雅朵宾馆,(出租车车牌号不详。微信支付:星辰大海)19:05时去金三角果蔬超市买水果,19:27时去亿丰源果蔬粮油副食买勺子,之后回到雅朵宾馆再无外出。
12月28日7:30时乘坐出租车去巴运驾校练车,(车牌号不详,微信支付:杨少飞),11:40去驾校附近张斌饭店就餐,之后步行回到驾校,直到下午17:30时练车完毕打车(车牌号不详,微信支付:飞舞)于19:20到魔方酒店住宿,房间号记不清,再无外出。
12月29日7:20时乘坐出租车去巴运驾校练车,(车牌号不详,微信支付:贺凯),11:30时去驾校附近张斌饭店就餐后步行回到驾校,直到下午17:30时练车完毕乘坐出租车(车牌号不详,微信支付:刘根飞)至金鼎烧烤吃饭,同时就餐人员朋友张某,21:00时饭后自驾车(蒙B-597BE)回到瑞泰10号楼车库,后在无外出。
30日凌晨集中隔离。核酸检测结果为阴性。
密切接触者9行程轨迹:
2021年12月25日17:49时乘2635次列车(8车87号座)到站19:25乌拉特前旗,于19:39拼出租车回到家中,司机(微信名刘岐润),同车乘坐3人,同车人员均佩戴口罩。19:50时回到家中未外出。
12月26日-28日自述未外出。
12月29日15:10时步走去乐百汇超市购物,自述期间未与任何人交谈,15:50时结账,与从西数第二个收银员交谈,全程佩戴口罩,16:10时步走回到家中再无外出。
12月29日晚居家隔离。
密切接触者10行程轨迹:
12月25日18:22时从包头站乘坐2635次列车8车厢98号座位,当日19:25时到达乌拉特前旗站,下车后乘坐出租车(微信名:快乐的歌)回到乌拉特前旗爱民舒心园小区家中。
12月26 日14:20时自驾车(车牌号:蒙A QB468)到兴盛丽景晨子工作室,17:00时去兴盛丽景小区中通快递发货,18:00时自驾车到明星家园小区,20:00时返回爱民舒心园小区家中。
12月27日14:30时去源奥酒店6楼参加幼儿园元旦演出,17:00时结束后乘坐私家车(车牌号:蒙A A3L88)到晨子工作室,17:30时去兴盛丽景小区中通快递发货,18:30时自驾车到明星家园小区,21:00时返回爱民舒心园小区家中。
12月28日14:00时去晨子工作室,14:30时去长青农贸市场珠宝鉴定中心,17:00时去兴盛丽景小区中通快递发货,18:00时自驾车到明星家园,18:05时返回家中。
12月29日15:20时到珠宝鉴定中心,16:20时自驾车回到晨子工作室,19:00时去爱民舒心超市购物,19:20时返回家中。
12月29日晚集中隔离,当日核酸结果为阴性。
密切接触者11行程轨迹:
12月25日18:22时在包头东乘坐2635次列车8车厢12号座,当日19:40时到达乌拉特前旗,乘坐蒙L-DZ317私家车回到旭日花园7号楼车库家中后再无外出。
12月26日—27日,全天无外出。
12月28日上午11:30和母亲前往南菜市场熟食店(具体店名不详)采购商品,12:10分回到家中。晚上去小区商店,回到旭日花园7号楼19号车库家中,再无外出。
12月29日在家中再无外出。
12月29日晚集中隔离。核酸检测结果为阴性。
密切接触者12行程轨迹:
12月25日乘2635次列车从包头到乌拉特前旗,到站时间19:25时,座位号8车1号座,下车后自驾蒙LSR981的车回到瑞泰小区28号楼18号车库,同行人员男友,妹妹。回家后再无外出。
12月26日骑电动车去单位值班,正常上下班,未接触其他人员,中午下班后在瑞泰西超市买东西,全程佩戴口罩,晚上下班后直接回家未接触其他人。
12月27日正常上下班,上班期间接触单位同事,下班后直接回家,未接触其他人。
12月28日正常上下班,19:25时去七星惠生活购物,期间佩戴口罩,然后由男友接回家中再无外出。
12月29日正常上下班,18:30时接到公安流调组电话,去旗医院做核酸检测,全程佩戴口罩。
12月29日晚集中隔离。核酸检测结果为阴性。
密切接触者13行程轨迹:
12月25日15:57乘坐2635次列车出发(8车104号),19:25到达乌拉特前旗站,后由哥哥自驾车(车牌:蒙AK025L)接回丽都华庭家中。
12月26日16:30左右与亲友自驾车(蒙LWH035)到亲友家中榕景湾17号楼,17:00左右回到家中再无外出。
12月27日、28日、29日均在家未外出。
12月29日晚集中隔离。核酸检测结果为阴性。
密切接触者14行程轨迹:
12月25日19:49时从乌拉特前旗站乘坐2635次列车8车厢12号座位,当日20:44时到达临河站,步行到万象小区家中。
12月26日00:10时乘坐出租车(现金付款,车牌号不详)去富源公园里小区,8:30时步行到今日尊府小区,12:30时步行到熙城国际2期东门水浒烤肉就餐,13:30时步行回到今日尊府小区,18:00时步行去u°咖啡厅,22:00时步行回到今日尊府小区。
12月27日,11:50时打车(车牌号MLY0806)到临河火车站,12:20时乘坐T6308次列车11车63号座位,当日13:30时到达乌拉特前旗站,步行回到正阳小区家中,14:30时到祥元教育上班,18:30时下班步行回家。
12月28日—12月29日正常上下班。
12月29日晚集中隔离。核酸检测结果为阴性。
密切接触者15行程轨迹:
12月25日19:30时从前旗坐2635次列车,座位号8车厢14号座位。12月25日20:30时到达临河火车站,乘坐出租车(现金支付,车辆信息不详),回到王府花园小区家中,独自居住,再未外出。
12月26日9:30时乘坐出租车(现金支付,车辆信息不详)到达临河火车站,9:50时乘坐k196次列车出发,座位号2车厢11号座位,11:00时到达乌拉特前旗,乘坐出租车(现金支付,车辆信息不详)回到兴业华庭4-4-车库,再未外出。
12月29日居家未外出。
12月29号24:00时集中隔离。核酸检测结果为阴性。
密切接触者16行程轨迹:
12月25日19:30时从前旗坐2635次列车,座位号8车厢11号座位。12月25日22.:30时到达乌海火车站,住单人宿舍,再未外出。
12月25日-27日一直在单位无外出。
12月28 日10:46时从乌海乘坐T6308次列车出发,座位号7车厢76号座位,13:20时到达乌拉特前旗,步行回到中泽园家中,再未外出。
12月29日居家未外出。
12月29日晚集中隔离。核酸检测结果为阴性。
请与上述密切接触者行程轨迹重合的人员,做好个人防护,立即主动向属地社区(村)或疾控部门报告,并积极配合落实相关疫情防控措施。同时,密切关注自身健康情况,一旦出现发热、干咳、乏力、嗅觉味觉减退、鼻塞、流涕、咽痛、结膜炎、肌痛、腹泻等症状,请立即到就近发热门诊就诊,就诊过程中请全程佩戴口罩,不要乘坐公共交通工具。
请广大市民不造谣、不信谣、不传谣,主动支持和配合疫情防控工作,坚持非必要不返县,非必要不离县,减少人员流动。确需返县的市外人员要落实好扫码报备、核酸检测等防控要求,积极主动接种新冠疫苗,共同构建抗击新冠病毒的免疫屏障

西川:苏轼韩愈都爱的“石鼓”,藏着怎样的千古秘密?

走着走着,路过皇极殿后面的宁寿宫,忽见有石鼓展,便走进了展厅。这是我第一次见到石鼓原石。见得很突然,感觉那十座外形似鼓的花岗岩刻石就是沧桑本身。

文|西川

我工作室的墙上挂着一件清中期官僚、学者阮元据天一阁北宋石鼓文拓本翻刻的石鼓文旧拓。阮元所据拓本原为元代画家、书法家赵孟頫所藏,后归宁波天一阁,但终毁于太平天国兵燹。阮元曾两回摹刻石鼓,一次在嘉庆二年(1797),一次在嘉庆十二年(1807)。前者置杭州府学明伦堂壁间,后者置扬州府学明伦堂壁间。岐山石鼓天下摹刻颇多,以阮氏摹刻为佳;两回摹刻,以杭州府学本为精。书法家尹秉绶尝赞阮元翻刻石鼓文曰:“大儒好古,嘉惠艺林,洵盛事也。”

应该是五六年前,我在北京潘家园旧货市场偶见此拓本。所拓古字,我多不识,但直觉以为其字高古,猜想是某青铜器铭文的清代翻刻拓本(因为其上有“北平翁方纲观;男 树培、树崑 侍”字样)。而售卖者亦不识此为何物,遂低价卖我。回家一查,竟是石鼓文的阮元翻刻拓本,而且是杭州府学本。拓片上的文字属大篆类,介乎西周金文与秦小篆之间,又称“籀书”,相传为周宣王太史籀所创。据说在唐代,石鼓原存465字,到北宋大观年间剩余432字,到元代大德年间剩余386字,就是今天石鼓原石上文字呈现的样貌。15、16世纪之交的明代收藏家安国曾藏有十种石鼓文拓本,因自号家门“十鼓斋”。其中最佳者为北宋三拓,他仿照军兵三阵名之为《先锋》《中权》《后劲》。这些拓本,世上保存石鼓文字数最多,后流传到日本,藏东京三井纪念美术馆。我这件翻刻拓片或许意义不大,但依然让我领略到石鼓文字浑劲的笔画、规矩的结体,感受到其庄重圆融、古茂丰雄的神秘乃至神圣。正是这件翻刻拓片将我带向了石鼓、石鼓文、石鼓诗。

石鼓又称“猎碣”,我这件拓片为第二碣。其诗曰:(见图一)

这段诗被研究者命名为《汧殹篇》,记述的是秦国君臣兵士的一次捕鱼活动;诗后段也记述了做饭加工的场景。郭沫若对本诗有清楚的解读,网上可以查到。当我能够试着读下它来,而且感受到它的韵脚,我心生莫大欢愉,不免好奇若此诗当初被孔夫子收入《诗经》,该入《风》还是《雅》还是《颂》?——当然孔夫子也许不收,那是他老人家的事。韩愈说:“周诗三百篇,雅丽理训诰。曾经圣人手,议论安敢到。”(《荐士》)《汧殹篇》所叙与秦国君臣有关,它被费劲地、正式地,甚至庄严地凿刻于石鼓,在当时肯定不是小事。那么一般说来,它应该有一种场面化的庄重腔调,然此诗却传达出日常、温暖、活泼、乐观的感觉。当作者说到“濿(漫)有小魚,其游散散”的时候,他表现出兴致勃勃的样子。而他这种兴致似乎在示范后人:古今同心。对上古生活、上古政治、上古经济,《汧殹篇》开我眼界。

猎碣石鼓一共十面(今存九碣半)。每鼓一诗,诗皆四言。因为这些诗作的启首用语,学者们将石鼓分别命名为:乍原、而师、马荐、吾水、吴人、吾车、汧沔(汧殹)、田车、銮车、霝雨。这些诗作所叙所咏涉及征旅、修路、渔猎、收获、操练,以及发生在出征或狩猎归途中的遇雨、涉水、行舟之事。被称作《吾车篇》的这一首石鼓诗也很完整:
吾车既工,吾马既同。

吾车既好,吾马既阜。

君子员猎,员猎员游。

麀鹿速速,君子之求。

……

此诗有类《诗经·小雅·车攻》:“我车既攻,我马既同。四牡庞庞,驾言徂东。”渊博的孔夫子“西行不到秦”,没能对秦地诗做现场调查,他肯定是没见过、没听到过《吾车篇》。

上古华夏究竟有多少诗篇泯然无迹?《墨子·公孟》谓“诵诗三百,弦诗三百,歌诗三百,舞诗三百”,合当古诗一千二百首。章太炎《国学讲演录·经学略说》:“太史公谓古诗三千余篇,孔子删为三百篇。或谓孔子前本仅三百篇,孔子自言‘诗三百’是也。然《周礼》言九德、六诗之歌。九德者,《左传》所谓水、火、金、木、土、谷、正德、利用、厚生。九功之德皆可歌者谓之‘九歌’。六诗者,一曰风,二曰赋,三曰比,四曰兴,五曰雅,六曰颂。今《诗》但存风、雅、颂,而无赋、比、兴。……九德、六诗合十五种,今《诗》仅存三种,已有三百篇之多,则十五种当有一千五百篇。”对虽事先锋又自诩好古的我来说,识得《诗经》之外的上古诗篇,感觉更多拥有了一个文化秘密,好像贸然得福,独占了什么,私心以为在知识和精神的台阶上又登高了一级。

土于凤翔府天兴县(今陕西宝鸡)三畤原,唐人称之为“陈仓石碣”或“岐阳石鼓”。韦应物、韩愈皆以之为周宣王时代的故物。宋人郑樵《通志略》以为石鼓作于秦惠文王之后、始皇帝之前,近现代罗振玉、马叙伦均认其出自秦文公时代。据郭沫若《石鼓文研究》考证,石鼓作于秦襄公八年(前770)。金石学家唐兰考证以为,石鼓刻凿时代当在秦献公十一年(前374)。今人刘星、刘牧则确认石鼓文当产生于始皇二十八年到三十四年(前219~前213)之间。若此,则与李斯小篆勒石几乎同时。但石鼓文与李斯小篆何其异类!——学者们的莫衷一是,更增添了石鼓的神秘。

出土以后,石鼓最早被存放在凤翔孔庙。做《石鼓歌》的韩愈见到的是好友张藉持来的拓本。遇五代战乱,石鼓散于民间,至宋代几经周折,终又收齐,置放于凤翔学府。参与寻找石鼓的人中包括了司马光的父亲司马池。宋徽宗于大观二年(1108)将其迁至汴京(今河南开封)国学。逢“靖康之难”,石鼓被金人北掠,因不知其价值,中途被弃置荒野。后石鼓又流落到北京。有文化的清康熙皇帝、乾隆皇帝都对石鼓呵护有加。抗战时期,故宫博物院院长马衡主持将石鼓南迁,兜兜转转,险象迭出,但最终完好无损返回北京。解放战争后期,石鼓本在运送台湾之列,但因其太沉,上不了飞机,没能被运走。1956年石鼓在北京故宫展出。展馆原在皇极殿东庑房。2004年重新开展,展馆移至宁寿宫。

2019年秋,我因参与拍摄纪录片《与古为友》,与摄制组一起进入故宫。走着走着,路过皇极殿后面的宁寿宫,忽见有石鼓展,便走进了展厅。这是我第一次见到石鼓原石。见得很突然,感觉那十座外形似鼓的花岗岩刻石就是沧桑本身。每石高约90厘米,直径约67厘米,重约1吨。那冰凉的石头,曾经颠沛流离的石头,被康有为称作“中华第一古物”的石头,作为古文明核心象征的石头,其暗沉的色泽、斑驳的石皮、号称“汉字之祖”的残存的古字、不见于《诗经》而又为我熟知的古诗歌,令我晕眩穿越。我胸中涌起日星出没的洪波,仿佛得见秦国的君臣、狩猎捕鱼的士兵、烟尘与猎猎旌旗,仿佛听见士兵们的呼喊与石匠们叮叮的凿刻声。我当时真有跪拜之心,但没好意思。按捺流连之后,我假装平静地走出宁寿宫,望着旧朝的黄瓦红墙、新时代的四海游人,投入纪录片拍摄,但内心里排列着如大星陨石的石鼓。

如果这些石鼓上仅镌刻着实用的纪实纪事文字,而不是《诗经》之外的诗篇,如果这些石鼓和石鼓文字不是被张九龄、杜甫、岑参、韦应物、韩愈、梅尧臣、欧阳修、苏轼、苏辙、张耒、张养浩、揭傒斯、李东阳、董其昌、朱彝尊、王士祯、康熙皇帝、乾隆皇帝、沈德潜、姚鼐、翁方纲、曾国藩等高人吟咏过或者写到过,我在亲眼见到它们时不会荡胸波涌。石鼓所系之诗文、之文化记忆,自唐世以来形成了一个宏硕的系列。这个诗文系列在中国文学、文化史中非比寻常。
韦应物《石鼓歌》曰:
周宣大猎兮岐之阳,刻石表功兮炜煌煌。
石如鼓形数止十,风雨缺讹苔藓涩。
今人濡纸脱其文,既击既扫白黑分。
忽开满卷不可识,惊潜动蛰走云云。
喘逶迤,相纠错,乃是宣王之臣史籀作。
一书遗此天地间,精意长存世冥寞。
秦家祖龙还刻石,碣石之罘李斯迹。
世人好古犹共传,持来比此殊悬隔。

如果没有略晚出的韩愈《石鼓歌》,韦应物的“周宣大猎兮岐之阳,刻石表功兮炜煌煌”也应算雄蒙大语,为人牢记。但是论影响,在石鼓歌书写系列,当然首推韩愈韩退之的不朽杰作《石鼓歌》。该诗创作于元和六年(811)。诗中韩愈建议将石鼓从荒野运回,免受风霜与人为破坏,应置放并保护于太学,供诸生讲解切磋。其诗如此开篇:
张生手持石鼓文,劝我试作石鼓歌。
少陵无人谪仙死,才薄将奈石鼓何。
周纲凌迟四海沸,宣王愤起挥天戈。
大开明堂受朝贺,诸侯剑佩鸣相磨。
蒐于岐阳骋雄俊,万里禽兽皆遮罗。
镌功勒成告万世,凿石作鼓隳嵯峨。
从臣才艺咸第一,拣选撰刻留山阿。
雨淋日灸野火燎,鬼物守护烦撝呵。
……
这里韩愈用七言,并未袭用石鼓诗四言作句的形式。其诗启句平实,然后荡荡铺开,高追远古,将石鼓置于万世之中。按照中国古诗的一般体量,韩愈《石鼓歌》就算长诗了。不避我出,不化物我,纵横叙事,以文为诗,营语排奡,行文厚密,有时佶屈聱牙,却回肠荡气,仿佛对应着石鼓的古、硬、重、奥,以及风霜,以及文武合体之质。不知道是否有人说过,韩愈《石鼓歌》其实开创了一种诗歌的风格传统,我们可以简单称之为“石鼓歌传统”。韩愈身后虽亦有诗家以飘逸之语、短小形式吟咏石鼓——如清代王士祯作五言律诗《石鼓山》“遥忆岐阳狩,来过石鼓山。韩苏今地下,星斗尚人间……”,但大多数后代诗人咏石鼓好像都是在续写韩愈的《石鼓歌》。约略说来,一个时代有一个时代的写作风格,唐诗是唐诗,宋诗是宋诗,但要书写石鼓,宋、元、明、清的诗人们多取韩愈为模范。绝了!而且天下古物、古迹数不胜数,但为什么不同时代、朝代的诗人们并不使用统一风格书写例如杭州苏堤或者洞庭湖岳阳楼?石鼓歌书写系列堪称独有!我们由此看出韩愈的魔力,或者说是石鼓与韩愈共谋的魔力,将后代诗人中的不少人编入了同一个队列。

站在这个队列前头的除了梅尧臣,就是嬉笑怒骂又元气淋漓的苏轼苏东坡。但他“续写”《石鼓歌》时收起了自己常用的语调而改用韩愈的语调,仿佛韩公附体。北宋嘉祐六年(1061)十二月十四日,苏轼到凤翔签判任。十六日,谒当地孔庙,抚石鼓,作《石鼓》诗。该诗为组诗《凤翔八观》之一。苏轼《石鼓》诗如此开篇:
冬十二月岁辛丑,我初从政见鲁叟。
旧闻石鼓今见之,文字郁律蛟蛇走。
细观初以指画肚,欲读嗟如箝在口。
韩公好古生已迟,我今况又百年后。
强寻偏旁推点画,时得一二遗八九。
我车既攻马亦同,其鱼维鱮贯之柳。
古器纵横犹识鼎,众星错落仅名斗。
模糊半已似瘢胝,诘曲犹能辨跟肘。
娟娟缺月隐云雾,濯濯嘉禾秀稂莠。
漂流百战偶然存,独立千载谁与友。
……
与韩诗一样,苏诗也是启句平实,但随后进入大开大合的表述,且用仄韵,写得比韩愈更像韩愈,等于把韩愈又发明了一遍。他首先把他的弟弟苏辙带进了这个石鼓歌队列。苏辙写有《和子瞻凤翔八观八首其一石鼓》:“岐山之阳石为鼓,叩之不鸣悬无虞。以为无用百无直,以为有用万物祖。置身无用有用间,自托周宣谁敢侮。宣王没后坟垅平,秦野苍茫不知处……”再后来的诗人们好像不加入这个队列就难称“诗人”:元代王冕,明代王维桢、董其昌、吴宽、李东阳,清代沈德潜等人纷纷入场,搞得连乾隆皇帝都摩拳擦掌地入列〔乾隆五十五年(1790),曾特令仿刻石鼓,置之辟雍。仿鼓现存北京孔庙〕。乾隆《石鼓歌》可能是老皇帝比较上档次的诗作之一:不仅韩公附体,苏公也附体,或者说是韩、苏化作了石鼓幽灵,附在了乾隆皇帝的身上。他的《石鼓歌》虽用到成语、套话,但写得像模像样,也是以纪事开始:
石鼓之数符天干,千秋法物世已少。
况乎辟雍所罗列,多士藉以资探讨。
韩苏杰作遥唱和,近者德潜诗亦好。
濡笔将吟复屡停,蛇足今添笑绝倒。
昌黎建议虽不行,至竟如言见诚蚤。
东坡寓意良独深,新法当时实滋扰。
德潜力欲追二公,横盘硬语抒文藻。
……
韩苏石鼓幽灵飘荡到清晚,曾国藩下场作《太学石鼓歌》,在石鼓歌书写传统上认祖归宗,风格潇洒纵横,铺排八荒,与韩苏的石鼓歌样式不差毫厘:
韩公不鸣老坡谢,世间神物霾寒灰。
我来北雍抚石鼓,坐卧其下三徘徊。
周宣秉旄奠八柱,岐阳大狩鞭风雷。
四山罝罦币天布,群后冠带如云来。
东征北伐荡膻秽,方召Image何雄哉!
铭功镌石告无极,欲镇后土康八垓。
……
王羲之、谢安为中国斯文贡献了“兰亭修禊”;苏轼、黄庭坚、王诜、李公麟、米芾贡献了“西园雅集”。这都是具体特定空间、时间里的神话。而韩愈、苏轼、乾隆皇帝、曾国藩等在时间的维度上“雅集”于石鼓,堪称“千古雅集”。而这个雅集,千百年来不断赋予石鼓、石鼓文、石鼓诗以更多的文化含义。过而言之,嬉而言之,不入“石鼓歌队列”就是不入斯文队列;在古代,中唐以下,那些号称诗人但无能入此列者,庶几不足与论。

(本文选自《三联生活周刊》2021年1期,原标题为《石鼓,石鼓文,石鼓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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