姥爷今年84岁，不在了。
        面对姥爷的去世，我没有像母亲和姨妈们一样痛心疾首般的日日嚎哭、抱恨终天，反而在守灵的这几天里一直在回想、思考我与姥爷之间的这种感情到底是什么。
        母亲口中的姥爷总是脾气不好，性格古怪，而我对姥爷的记忆最深处，可以追溯到小时候住在老房子的那段日子。姥爷的祖宅是一座古老的甚至有点儿阴森的院子，通常也都是逢年过节才会去那里见上姥爷一面。只记得那时母亲骑着自行车，我坐在后座上，趴在母亲背上，甚至因为太久不来都会搞不清楚到底在哪一条街上。穿过一座座破败的老房子，途经一条弯曲的小巷子，找到最陈旧的一处大门，就来到了姥爷家。进去的时候我总是很害怕，总感觉走廊上的木头结构里会藏着一些不为人知的东西。快速地通过这个斑驳的长廊后，经常会在中院儿里逗留一会儿，捞一捞邻居家大水缸里游动的金鱼，摸一摸别人种的花草。姥爷的家是整座院子里最大的一户人家，有一个偌大的院子，南北两间是侧屋，最中间是两层的主屋。其他事情我都已模糊，只依稀记得在院子里包过饺子，堆过雪人，放过烟花，和哥哥姐姐们追着跑过。那时候姥爷的腿脚不好，在他腿前跑来跑去还总被怒斥道：“瞧着我的腿啊，离我远一点！”
        随着祖屋的拆迁，姥爷和舅舅搬到了大房子里，姥爷的身体也变得不再年轻，好像也变得愈加孤单。每次我去姥爷家，一开门就只看见他一个人坐在客厅当中，有时电视也不开，眯缝着眼坐在那儿，听见我的动静之后会拖着长长的声音，就像一座古老的钟表发出的报时声一样，说：“谁？”我也会大声回到：“我。”姥爷四十五岁时就没有了我姥姥，我不晓得他一个人在家时究竟是怎么度过这些的无聊的生活的，有一次我去看望姥爷，发现他一个人端坐在一楼的楼道里，给来来往往每一个上楼的人打招呼，用夸张的语调说“你好”。这大概是他能想到的最好的解闷方式了吧。
         后来和姥爷最多的接触就到了前些年暑假，姥爷腿脚不好，每次都是推着一个带着轮子的椅子来回走动，洗澡就更是无法自己独立完成的大事，而这件大事也就落到了我们几个孩子身上。起初，我不太愿意从事这项看起来有点“脏”的工作，但是每次只要我一进门，姥爷就会叫我：“给我洗洗澡吧...洗洗澡吧...”甚至有时候会小心翼翼的用试探性的语气问我：“什么时候走啊，给我洗洗澡吧。”看着姥爷央求般的神色，我只好顺从。给姥爷洗澡可是个大工程，先帮他把外面的衣服，鞋袜脱掉，光是脱袜子就得小心的不能再小心，生怕把指甲盖刮掉。然后待水温合适，放一盆热水泡着脚，接着帮他把头发打湿，用姥爷指定的香皂揉出泡沫再在头发上搓一搓，每次一洗头的时候总会笑着说“真得劲啊”。然后会像首长指挥士兵打仗一样说：“脸、脖子、胳膊.......”洗完之后，姥爷还会笑着说：“行啦！”长这么大，好像只有在帮他洗澡的时候才听到过他这么开心的笑声。
        后来开了学，我也换了较远的学校工作，去的次数也越来越少，直到再见面就是在医院了，起初认为也只是平常的“每年例行住院”，没想到却成了最后的几面。病情最差的时候正值期末考试，抽空去见到他时，偶尔清醒偶尔迷糊，嘴里总是不停地在嘟囔说话，鼻子里嘴巴里还不断涌着大口大口的鲜血，像个小孩子握着舅舅姨妈的手才能勉强入睡。等到考试结束，疫情也就来了，再一次见到姥爷，便是医院通知情况不好，从重症监护室推出来进行检查，没想到这一面就成了诀别。最后一次见面，就只看见姥爷躺在寒冷的冰棺，不会微笑，也不会喊疼。泪，流不出来，话，也说不出来。
        出殡这一天，春寒料峭，细雨微湿。抱着姥爷的照片坐在送别的车上，路程漫长，时间短暂。不禁回想起与姥爷往年的相处片段，见面最多的地点就是家和医院，说过最多的话就是每次见面时我对姥爷说的：“姥爷新年好”、“姥爷国庆节快乐”，和姥爷每次见我对我重复的问话：“这是谁啊？现在干什么？当老师好啊.......”即使这么多年，即便到现在，我也不曾记得是否还对我讲过什么其他的话，就像我也不曾记得我对他讲过什么其他的话。但无论字数多少，它都会像珍珠钻石般闪耀在我的生命当中。
         时间像是黑暗中的一双手，将棺木缓缓推入；哭声像是心头上的一把刀，将回忆与现实两断。
        或许只有到这一刻，我才有了答案，姥爷对于我和我们的感情，是那么陌生却又很熟悉，好像从来没有过，又好像一直都在。我也慢慢地、慢慢地了解到，所谓父女母子一场，只不过意味着，你和他的缘分就是今生今世不断地在目送他的背影渐行渐远。你站立在小路的这一端，看着他逐渐消失在小路转弯的地方，而且，他用背影默默告诉你：不必追，不必追。
         姥爷，一路走好。

认知范围越宽，包容性就越强，越能体恤别人，思考就越是迅捷。认知固化的人，大脑就像笔直的公路，只能一条道走到黑。一旦前路堵死，就走不过去了。所谓弱者，只是认知的固化度较高，拒绝接纳新生事物，拒绝改变，认死理。所以“你弱，你有理”。只有不断扩大认识边界，认知越宽，格局越大，心越通明，渐行渐长才会一步步升级认知。

二月末三月初，正是乍暖还寒的时候，重庆的街边，却抬眼可见绿油油的树叶。两江交汇的边上是密密匝匝的联排小楼，站在观景平台上看对面楼窗里山水相隔的人，能看一整个下午。天色渐暗以后，到处都是步履匆匆的行人，人行道上亮起暖橘的灯光。随意拐进一条小巷，店里人满为患，店员的吆喝声，伴着火锅腾腾的热气，时间和空间的丰富朝人群涌来，夜风里面，能将整个人融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