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故乡的冬天,细密周到、睚眦必报、不凶不躁、无微不至、细腻温柔地冷着你。
什么时候你忘了它,它就掐你一下提醒你这是冬天,掐得你一瑟缩。
在我们那里过冬,不能听阴柔低回的曲子,不能读轻淡孤冷的字,不能看格调沉郁的电影更加不能看:不然都能冷起来。
我们那里的冬天并不冰天雪地,就是阴森森地,足以折磨得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就像邻居有人一整夜用瓷片刮锅,使你导致漫长的失眠一样。所以过年时,就得翻来覆去看电视里红彤彤一片欢腾,才觉得暖和点。
我上大学时,太冷了,只好一头扎进地铁站,坐在地铁站台上熬到午夜;回去睡觉,很绝望的等着天亮,湿毛巾都能被冻硬了的时候。

这种时候,就想着:
还是去北方好,还是一头扎到冰雪里好。

哪位会问了:那不更冷吗?
一来,南方冬天是湿冷,水气无孔不入,沁人心脾胃肠肝肾肺,关门锁窗、裹袄夹被,还是冷。北方冬天却是干冷,裹紧以后就能扎暖和了,脸和手给风雪冻麻了,反而没感觉。冷得不绵,冷得爽快。
二来,北方有暖气。出门去时,寒风割脸。入得门来,脱衣呼气。寒热两重天,比一味阴阴的冷,爽快多了。

三是,真只有到过北方的才能感觉到了:
南方那阴阴的冷,会让你倦怠慵懒,会收割你体内的精力,让你瑟缩颤抖,想抱个热水袋,闷在角落,抖抖索索。稍微暖和一点,也许就睡着了,醒来窗外还是阴阴的,好像天色从未改变过。

北方,尤其是室外的冷,酷烈但明快。人到北方,很容易就穿得厚实,仿佛一头熊。踢雪穿风,寒气割脸,反而让人精神提振。
赶上雪后天晴时,被冷痛了的脸,遇到暖和的阳光,有种疼痛的温暖舒适。
冷也冷得爽快。

这种爽快,滑雪时最快乐。
我去过圣诞节时期的阿尔卑斯山,也去过冬天的北大壶。
大家都是一身滑雪装备艳丽璀璨,踩着滑雪板,高抬着腿。小孩儿喜欢踩雪,膝盖和小腿动不动就一片白,街上走着风声、踩雪的咯吱声与枝头雪融下来的滴答声,当然还有欢叫声:在租雪具的地方,发现适合自己尺寸的滑雪板和帽子后,欢然大叫的人们,得意洋洋又笨手笨脚的往外溜达,各自踩着滑雪板,艰难地在雪里走,边走边笑:欢乐的,自嘲的,彼此看着逗乐知道自己也必定如此的心情。
我家乡有句老话。老人常用来笑话我们这样见雪就蹦的孩子:下雨下雪猫狗欢。
到看见山与雪时,那种欢腾的时候,就会忘了寒冷吧?

滑雪这事,其实真是上去半小时,下来三分钟。
大多数时间,你在艰难地等缆车上山——强壮的人,真会徒步爬山。
大家彼此劝慰着,勉励着,聊着天,脸上冷着痛着,笨拙地爬山。到山顶,要下去了:性格爽利的人一滑而下,还嫌不够快;性格温吞些的,比如我,会觉得“爬上来都不容易,这段坡要缓缓地来”。
大角度,夹紧雪板,弯膝盖,重心放在前方,慢慢地,大横着S型滑。在雪道边缘,看着落了雪的松枝,外脚强踏,转弯,慢慢溜达。
看有人坐倒了起不来,过去拉一把;“抓着手,好,起!”起来了。

看谁一个节奏一起滑的,过去唠两句。节奏慢,大可以站直了滑,抬头看看远山,顺手掏手机拍个照,回头问:
“要给您来一张吗?”

到坡下段,差不多了,加速吧:速度越来越快,快到有点害怕“别有人横穿雪道,不然转弯有点困难”的程度,是最快乐的。奇怪的、忘情的快乐。

滑过两趟之后的状态,整个人会变样。兴奋、刺激、心跳加剧。肌肤还是被风吹得发冷,被衣服裹着的身体却开始出汗,出口呵白气,头发上冒白雾。内里燃烧,外头冰冷,再快活也没有了。
这才是冬天应该有的样子:爽快、刺激、得!

就着这种氛围,大踏步踢着雪,去到温暖的餐厅里吃东西。
在瑞士,能吃到瑞士干酪火锅,要火腿,要面包,要牛排,要煎土豆……最传统的瑞士干酪锅Fondue,一片纯黄的酪半融状,上口有一点儿苦,之后就是很厚润的香味。配干酪煮的须是白葡萄酒,到干酪融化,酒香与酪香融汇相得益彰;正经用来蘸酪的面包,须切成小方块儿。看干酪刚进入流质状态时,就蘸来吃,味道最是正宗。干酪初融时的那一下,味道最清和纯正,面包卷起如丝奶酪吃了,嗯,确实要饱满有层次得多。干酪冷却之后,脆结锅底的那层,叫做religieuse——法语“修女”之意。吃来仿佛焦脆烤肉,冰了吃,又如冰脆三文鱼刺身。看着雪花飞扬,吃得满脸通红,彼此点着头:这也是滑雪的一部分。

在吉林,在温暖的室内,吃烧烤、喝啤酒,终于还是有点不够爽。
我拉了位给酒店送货的司机,上车就说:
“您平时吃得最香的是什么地方?带我们去!”

司机带我们去了一家野店,吃铁锅炖:巨大的一个锅,里头大鱼、五花肉、酸菜粉条。咕嘟咕嘟。膏腴肥厚的香味。
这时候就格外想喝酒——还得是冷酒,冷白酒。入口如刀,烈得刺喉。配肥厚大块的鱼与肉,吃两口,汗顺耳垂就下来了。
老板娘这时候过来,刚切的青辣椒、刚打的手擀面,扑通一声搁锅里,“熬透了再吃!”
鱼还没吃完,一大壶奶茶又上来了。“自家熬的!”茶不甜,喝起来不腻,顿顿顿几大口,觉得嘴里要喷火。
时不时有大汉刷一声推开门,撩起厚棉门帘子,嗖地带进来一片风雪,边解围巾边粗声大气:“给我熬一锅!”
老板娘急忙过去,“门关上门关上!”来客觉得不对,立刻矮半截,“诶,得嘞。”把门关上了,在室内的暖中,舒服得龇牙咧嘴——我理解那种感觉,就像大冬天泡进了澡堂热水似的,有种狰狞的舒服。

这样才是冬天。
剧烈的冷,浓厚的热。大衣服、大手大脚、大步踏雪、速度飞滑、刺激、愉悦、大块吃肉大碗喝酒。
伯格曼法则说,在高纬度地区,什么动物体积都更大些。
的确。人情、感受,什么都更极端些。
比起被南方冬天阴阴郁郁折腾得半死不活,还是投入到真的冬天里,会觉得,过得更爷们些。

胖橘出生记 中山博爱

胖橘的预产期本来是2月16日,我是期待着它2月14情人节这天出来的,计划赶不上变化,2月8日产检就因为它的胎心慢直接入院了,入了院之后才知道产科的入院就等于困在医院里了,孕妇未生之前基本就是不能出院、不能请假离开。

入院后住的普通产科病房,左边是正在呻吟宫缩发动的产妇,右边是刚剥腹完正在发烧感染的产妇,我心惊胆颤的躺在中间的病房里,整晚整晚的无法入睡,身心折磨……特别是剥腹的产妇不是昏睡就是因为伤口痛而哭泣的时候,我跟肚子里的那只说,顺产吧顺产吧顺产吧……但是当那个自然分娩的孕妇在疼痛中挣扎了一天一夜之后才开了两指....我觉得我整个人都不好了,生孩子就是一道鬼门关没错,我的情绪处于崩溃的边缘,不知道什么时候崩盘。

住院的前三天都是各种例行检查,我又恢复了孕妇的正常生活,只是医生每天问我有没有动静的时候我似乎觉得某些事情在等着我,看着旁边剥腹产的孕妇感染发烧、疼痛失声大哭,我跟护士拼命了解各种加快产程的知识,盘腿前压、忍着骨头疼的深蹲,我努力忽视隐隐的不安,但是了11号的巡访,医生说宝宝个头大,估计要达8斤,问我是坚持自然分娩还是选择剥腹产,我一下子就懵了,手术、痛不欲生、感染、危险、并发症、后遗症各种不好的词开始充斥在我脑海里,医生看我久久不说话就说立刻照个B超看一下宝宝现在具体的情况,我们明天再根据情况做决定。然后毛先生第一时间就说剥腹吧,至少安全,因为旁边那个孕妇也是宝宝很大,但是她坚持先自然分娩,催产、人工破水、痛了一天一夜开到10指还是生不出来,最后还感染发着烧紧急被送进手术室剥腹,连宝宝都感染了在儿科治疗,当晚我就失眠了,我知道我的情绪开始失控可是我真的害怕,我想逃避,我想退缩了,从结婚、备孕到怀孕,我自问是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的,给了自己足够的时间和空间,但是之前所有的准备都抵不过真正面临抉择时候的恐惧和无助,我觉得我躺的床都已经是冷冰冰的手术台了......

12号如期而至,B超显示宝宝的头围已经98mm,医生说头比较大,我已经读懂了她后面没说出来的话,然后医生反过来安慰我说如果你坚持要尝试一下的话我们可以先打催产针试一下,能不能自然生产取决于很多因素......我一句都听不进去,我只一遍遍问自己,是不是要去经历两轮疼痛最后还是剥腹?昨天旁边的孕妇忽而高烧发抖、忽而惊醒痛哭的情形一遍遍的在我脑海重播,我只想着还是一刀了事吧……最后还是决定剥腹,然后我就开始把自己埋在被子里失声痛哭,孤独无助肥胖是我此刻最真实的心理独白。抱着我给我擦眼泪鼻涕的毛先生完全无法理解我的崩溃,我也无法跟一个钢铁直男解说我的心理历程。只一直说我害怕,他只能各种劝说安慰。然后就安排了下午3点左右的手术,签各种文件告知书,看着那些风险告知书我的眼泪又开始止不住往外飙,对比起旁边淡定签名的另外一些剥腹的产妇,我感觉我的主治医生也挺崩溃的。

然后量血压,备皮,护士提醒说禁水禁食,然后提醒我洗澡洗头,全程一直掉眼泪,护士也加入了安慰小分队。接着让我又一次情绪崩溃的事情发生了,我开始出现见红等一些临产征兆,我的内心又开始挣扎了,我好不容易做了决定,老天爷你真的不是在逗我玩?到了下午一点半的时候我已经分不清是幻觉还是我真的已经开始轻微的宫缩.......只能煎熬着打着葡萄糖点滴坐等进手术室。

忍不住找点事情分散注意力,打开我的朋友圈,一片红红火火的开工大吉,年初八啊今天,毛初八这个名字突然就蹦了出来,毛先生直接笑瘫在床上,气氛突然变好了……记起年前就说如果他年初八出来,小名就是猪八戒,以后他长大了每年开工那天就是他的生日.....babababa……没想到一语成谶,隐隐觉得这都是对吃货的惩罚,感觉对另外一位比我晚几个月的吃货孕妇发出了友情警告:控制饮食!

下午入了手术室,一个人在等候区签各种文件,眼泪又忍不住了,进入手术室之后开始弓着腰打麻醉,好怕他一针下去我半身不遂,对,我真的特别怕死!下半身麻醉没有知觉了被人菜市场挑猪肉那样按着肚子,之后感觉肚皮开始被切开,没错,我保养得一条纹都没有白白嫩嫩的肚皮从此有了一条疤痕!然后从你的肚皮到子宫,像剥洋葱一样被一层层剥开,对,全程你没感觉到痛但是你清晰的知道医生在对你做什么!然后就听到医生叫助手按,然后就一直按我的肚子,胖橘的头太大了,助手都几乎脱力,而我也觉得心肝脾肺都要被按出来了,意识不知道飘到哪里去了,回魂的时候是胖橘的大哭和麻醉师在耳边说是个男孩,然后我又开始感觉到医生在我的肚皮上各种缝合,还没记清胖橘的样子就推出了手术室。

还没来得及矫情就进入了残酷而魔鬼式的产后恢复,当晚就开始了按压子宫排血,这个过程没有一个产妇不是杀猪叫,但是护士会严肃的警告你忍住不要叫,会胀气,对下一步恢复非常不利,痛到怀疑人生,痛到我觉得生存法则是不是要淘汰女人了!当晚我就迷迷糊糊的发起了烧,但这并没有模糊我的痛疼!第二天退烧,我想着终于可以休息一下,护士直接过来通知要下床走路,下床走路?手术第二天?宫缩痛得要人命的这种时刻?我天真的以为剥腹产就不用经历宫缩的痛,以为剥完就可以静静地躺在床上休养,意志力总是被一样样的未知摧残!被扶起来走路,每走一步我觉得我都可以晕厥过去,em……当然,又被痛醒过来!一路哭着一路完成了5米的第一段路程。其实我自己都不知道我是哭出眼泪还是痛出来的生理性眼泪,反正接下来的两天都是在眼泪中度过,还有医生和护士随时来按压你的子宫来查看恢复进程,我像一个绝望的俘虏,脚步声都能让我颤抖害怕,她们一来,惨痛的治疗又要开始,晚上还要迷迷糊糊的给胖橘喂奶,我都不知道那几天是怎么过来的!果然是为母则刚啊,我自己都佩服我自己。

熬着熬着,就这样过去了十几天了,看着他一天天的变化,或哭或笑嘟个小嘴一皱眉,那么生动的小人儿,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又有种老怀安慰的错觉。

父母之爱子,皆为之计深远。虽然很多可见的挑战已在路上,一起加油吧!

#带着边框一起拍# https://t.cn/R2dUg53

像是丢了铠甲在荆棘林中赤裸着身体寻找着出口。不管你忏悔的多狼狈多谦卑,我都找不到回去的路了,这路途,步步钻心疼。时间好快时间好慢,分分都折磨如刀,日日却流逝如沙。再难受,时间也在前进,不给人一丝丝喘息的机会。那能怎么办,这辈子总会有无果的感情,就算掏出了自己的全部,也没法改变人会自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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