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行诗》之二

NO.11—20

11

而风，清凉的风，在哪里？
而风，可怕的风，在哪里？
冰在天空融化，
树梢一动不动。

以为灾-难远在天边，
以为今天吃到明天还能吃到，
而洪-水，高过屋顶的洪-水
转眼冲到我们鼻尖。

12

太-阳是蓝色的，
在苍白的大地上。
苍白的大地
落满黑色的蹄印。

我们语言的鸟粪，
我们失败的悔恨。
在苍白的大地上，
太-阳的蓝色没有投影。

13

一条可以折叠
放进口袋的路。
走着走着，
你会掉进小鬼的丛林。

孩子们从四周跃起，
他们是晨光中的露珠——
打开折叠的路，
勇敢地走上去。

14

河流冒着腥味的热气，
像刚刚掏出的动物内脏。
光线暗下来。
劳动者在他厌恶的劳动中睡着了。

孩子在荒野尖叫：
“妈妈！妈妈！”
黑衣人向我们走来，
做出不怀好意的拥抱的姿态。

15

阴影像提问，
落在写字台上。
假装不知道已经没有明天，
我们的微笑多镇定。

太-阳下山前我们干什么？
吵架，还是散步？
不停地打扫，不停地洗手。
阴影像紫花，落在我们肩上。

16

那些戴眼镜的女孩
全都读过弗洛依德。
我听见她们喊：“我要！”
在这个吝啬时代，她们得到多少爱？

她们要的不是工程师小官员，
她们要的是英俊的卡通王子——
他的爱没那么脏，没那么狭隘，
他的力量不会一下子枯竭。

17

树林里没有永生的恋人，
只有喘息的肺病患者。
光明影院旁的小巷中
佝偻的小屋陷入暗影。

街道无语，路灯阴沉，
公交车上除了司机空无一人。
我们喝酒吹牛皮天亮时回家，
和我们的穷祖先一模一样。

18

谁在夏天浑身发烫，
吃了那么多冰？
谁心中一团火脑袋冒热气，
从破-产的老锅炉里爬出来？

脑袋冒热气的家伙
从我们的视线中飞走，
额头敷着供-销-社的湿毛巾，
肚子里是计划-外的冰。

19

什么给了我快乐？
陌生女子的爱？
还是太-阳下的幽-灵
交-易所门前排起长队？

发霉的面包可以吃，发霉的爱
只能扔掉。什么让我眼前一亮——
垃圾山飞出的燕子？还是尸-体们
为汇报演出穿上死-国的绫罗绸缎？

20

不要市场来做我的村庄，
不要汽车来做我的新娘。
在梦想和梦想之间，
我是无用的空白。

哦，盛开的寂静，
肉体是怎样透明！
轮子从我身上碾过，
我站起来，拍拍尘土，大笑着离开。

199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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