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月钟情》之《买光盘》
2003年,我大学毕业。因为是设计专业,天天要跟电脑打交道,所以刚刚还清房贷的父母还没来得及释怀,就又从牙缝里挤出一笔巨资,帮我配了一台电脑。这台电脑在当时绝对属于高配,性能比学校机房里的电脑强太多了,那时的喜悦不亚于这会儿买了辆新车。

我亟待给自己的电脑装上一些常用的软件,于是一个周末的下午,我去了当时青岛贩卖软件光盘最多的地方——-“菠萝油子”,我的故事也是从这里开始的。

然而,在讲故事之前,有必要先向各位看官交代一下什么是“菠萝油子”?

提起“菠萝油子”,80后往上的青岛人都会记得。那是把好几万块儿长约20公分,宽约10公分,高度将近60公分的立方体岩石,靠人工开凿埋入地下,铺成的一条位于繁华市区的山路。纵然它与旁边车流不息的马路形成了几十米的落差,高低起伏,蜿蜒曲折,也丝毫不会影响到“菠萝油子”石块之间那紧密契合的节奏感。尤其在旁晚,夕阳漫射在整条路上,每块石头都会闪着柔和的光,散发着一种浪漫的艺术气息。如果这条路保留到现在,估计也成了应有几百万粉丝的大网红了。

“菠萝油子”并非青岛的专利,这种石板路在欧洲的米兰、佛洛伦萨、法兰克福、巴黎等地,也很常见。毕竟它是解放前德国人留下的产物。在这条路上留下了不少历史殖民的痕迹,比如石路旁那一排排木头楼梯的小洋房。也不知什么时候那些房子里头做起了买卖,啤酒屋、拉面馆、外贸服饰……同时也藏着许多卖光盘的小贩,需要个什么软件、游戏、电影、音乐……就得去寻找他们,秘密接头。

那天下午,我颇有兴致的在“菠萝油子”里“淘店”找光盘贩子。路过一啤酒屋,正好老板在门口抽烟,于是我上前询问……啤酒屋老板用手一指对面的木头二层小楼说道:“进去,左手边第一家应该有。谢过老板,我随后进了小楼,走廊乌漆嘛黑,待稍稍适应一下才能看见点东西,我踩着吱嘎吱嘎的木地板找到了那个门,推门刚迈进一只脚我就傻眼了。

就见屋子中央的小板凳上,坐着一个虎背熊腰的“小哥”。这家伙三十岁左右,青碴儿的板寸头、长方脸、三角眼,上身穿着一件黑色的短袖衬衣,敞开的领口中隐约能看见纹身。下身穿着一条牛仔短裤,一条小腿的外侧还纹着一艘深青色的海盗船,脚上踩着一双黑布鞋,两腿之间放着一个纸箱,里面码着一排排光盘。

说句实在话,在我印象中的光盘小贩应该是《水浒传》里时迁的形象,这位俨然一个《征服》里的刘华强!“小哥”一脸扈气的向上歪头瞟着我,当时感觉空气都凝固了,我想退出去,纠结着还有点儿不太敢,迈进去吧,更不敢!
正在这时“华强”发话了:“进来,伙计!来…进来呀!我只好按照他的指令行动,挪着步来到屋中,从嗓子眼儿里轻轻地挤出一句:“请问有没有Photoshop (俗称PS,是我们常用的修图软件)……有……吗?对方稍作停顿,利落干脆道:“有、有、有,什么都有!矗在原地的我,就琢磨着,这种“小哥”一般都拿拳头当道理,别软件没买成,兜里的一百多元“巨款”再被他抢了,最后送我一顿胖揍。要是这样的话,你说冤不冤?!此刻,他一扭头冲着身后的里屋吼了一声:“老三,来买软件的了!

不一会儿,门帘儿一掀,打里屋出来一个人,年纪和前面坐着的这位“华强”差不多,但是当我见到他以后,悬着的心确舒缓地放下来了。因为我终于见到“时迁”了,出来的这位“老三”,从个头到相貌简直就是光盘小贩的标配啊,我放心了。

此时,“华强”歪过头又问我:“伙计,你要什么来着?我依然老老实实的回答:“我想要一个Photoshop 。“华强”为了表现出他销售岗位的专业性,吩咐“时迁”:“你去给伙计(伙计是青岛年轻人之间的称呼,类似朋友)拿一个“帕基照部”。“帕基照部”?我当时肚子里瞬间就百花齐放了,我完全靠着一些意志品质,来与身体对抗,努力不让嘲笑在我的脸上流露出来。

只见“时迁”一摇身子滑进里屋,片刻抱出一盒子软件光盘,朝我笑着问道:“小哥,你要什么来?我一板一眼地轻声道:“你好,我要一个Photoshop 。有、有、有!“帕…基…什么布,刚刚卖了四五张……“时迁”一边嘟囔,一边挺直身子,左手托着盒子底儿,右手在上面快节奏的翻着一张张光盘。这种展示着实会让他的客户卑服其专业性,换了咱们用这速度去翻光盘,用不了两下就把盒子扣地上了。你看他,有条不紊,速度均衡,不得不服光盘界的术业有专攻。

“时迁”盯着盒子,正在快速地翻着光盘,头也不抬的又问道:“兄弟,你要什么来?我笑着又认真地回答:“要一个Photoshop!突然“时迁”的手一个急刹,可是脸上却晕染了一层憨厚尴尬的笑容,呢喃细语:“要不你快自己找吧。”我到他近前,抽出了第二张光盘,“就是这个。”随后,我又挑了一张系统盘,一张中文字库盘,明明白白的结了账,回家了。

时过境迁,买光盘距离2022年将近二十年了,我认为“青岛小哥”有些地方真的很可爱,没事找茬儿的很少,最起码我没遇见过。他们在社会上混,大多都相信一个“理”字。今天,我们是否也反思一下,与人相处是不是要以理服人;规划愿景是不是要崇尚真理呢?讲理应该是现代社会每一个人的标配,应该是每一个人的信仰。

原创散文《岁月钟情》第二章《买光盘》
作者:青岛开创品牌设计工作室—老董
2022年7月7日(小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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