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了一次贫困村，只一个上午，回来满脑子都是村里的场景。
村里的老头早年娶不到老婆，从外地买了个傻媳妇，结果生出来的孩子多半都遗传了精神疾病，一家人靠着低保户的资助过日子。
城里人去，大可以直接批判他自食其果。但如果站在几十年前贫困乡村的语境下，不娶妻不生子意味着无法延续生产力，无法在乡村的舆论中生存。
个体的是非判断在群体的染缸里总是局限，批评他们赖以生存的旧观念总是最简单，帮助他们获得新的秩序却很难。是打碎了重建，还是逐步得融入和改善，更难。
村干部老头走进房门，拿起的墙角那根大烟管。一只手捧着半个身子长的大管，另一只手打火点燃，咕噜咕噜像吸水烟一样，猛吸了一口冒出来的烟雾。
帮他们建起新的楼房，把村里的道路整理得干干净净，用天然气代替旧式的柴火厨房，一两年就够了，观念的变迁却要至少一代人的时间。要历经个体自身的茫然、代际之间的冲突，旧的被抛在后面，那是不是旧的人也会被遗忘呢。
我新奇得看着他，就像门口挖土的小女孩望着我那样。我们会有一天拥有共同的秩序吗？

之前还会揣测三十代的他眼睁睁看着自己的爱与心血消失时会是怎样的心情，我宁愿如我揣测最后得出的结论一样，虽然遗憾也不沉重，大家江湖再见也许未来还有新的相遇。可是还要听他赤裸裸说出来把我的揣测再打碎重建，是觉得我心理承受能力太强还要在死灰上再一遍遍鞭尸吗？做个人吧。消费苦难适可而止吧。

今天和室友聊起来，说最近在华工给本科生做咨询，没想到许多非常优秀的学生居然有很严重的心理问题。我忽然想到自己一个同届的高中同学，去北大不到两周就自杀了。给室友搜了一下当年的新闻，还是很唏嘘。

聊着聊着又挖出了各自一些尘封许久的记忆，我都差点忘记了，自己也曾经历过同样的心路历程。

现在回忆起高中时代，只记得是个各路神仙打架，各种妖魔鬼怪出没的地方。但是却忘记了，高中也是一段自信心彻底被摧毁的日子。
从重点班掉落到普通班，从普通班第一名掉落到二十名，从前期的自我怀疑到后期的自我放弃。最后拿着一份失败的高考成绩单，告别了这个炼狱般的心灵修罗场，心想不管考去哪儿老子都再也不回这个鬼地方了。

记得曾经不止一次埋怨过爸妈，中考之前为什么不接受运中的邀请，学杂费全免直接编进重点班还有额外的奖学金，不仅能减轻当年的经济负担，我自己也不用承受那么大的压力，高考也会发挥的更好。

但今天和室友聊起来这段往事，我忽然如此庆幸我的人生早早经历了这三年。这段经历太宝贵了。千金难换。因为正是这三年把曾经无知狂妄的自己打碎重建，让我不再执念狭隘的认知，也让我发现了生活的多元，顿悟到人生的多维。

最后室友用尼采的经典语录完美结束了今天的交流——凡是杀不死我的，必将使我更强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