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跑家》的构想和初探

董信义

就小说集《跑家》而言，称得上一部与经典比肩，与当代小说潮流同步的优秀之作。也许有人说我夸大其词，但走进他的小说世界，你有一种把玩典籍、触摸脉象、对视神秘的感觉。《跑家》大都关注老物件的追寻与获得，但作者写出了追寻带给人的惊喜，获得带给人的迟疑。一种存在过往留住记忆的雕刻感永远在意念之中，这种存在永远秘藏在世相之外，看似获得，也许就是失去。跑家独有的真实体验和感受在海涛的小说里弥漫着。特别在老物件的刻画与人物的刻画处，惜墨如金，简约凝练，富有意蕴。可以用关中话截脆、攒劲来概括。读这样的小说，不仅仅是对民族文化的珍爱、怜惜和护佑，更有传播历史文化，秉承古老物件给予读者的知识和欣喜，唤醒我们心灵深处淡化的记忆和对祖先文明的漠视。
《跑家》看似各自成篇，但以我为主线，带着读者走进一个自成体系，有似整体划一新的世界。作者落笔字字如金，结构小说别处心裁。在海涛的小说世界，他还没有完全把艺术的触角深入到他文字的骨子里，但他非凡的表现手法、独到的小说语言和蕴藏在小说背后的慎思和挚爱给读者惊喜。小说的先见智慧和语言艺术的戛然而至叫人难忘。海涛是清醒的、智慧的、敏锐的。在他落笔成文的时候，他看到的读者是高明的、聪慧的、智性的。他不敢蔑视文字的神性，更不敢蔑视读者的灵性。在描情状物，勾勒故事，寻找自己的句子的过程中，惜墨如金，在有限的文字里创造最大的空间，在简约的叙述中创造更深的意味，尽管未必都能达到自己的初衷，但小说中表现的就是作家的追求和对构建小说语言体系的探索。
我有时想，海涛骨子里是个诗人，他语言的诗性表达和意蕴使一般小说家不具备的。同时，他在小说语言中刻意采取民间语言与古典汉语相结合的表现形式，把民间口语极致化，把古典汉语时尚化，使笔下的老物件有了古色和活色，把一个死的不能说话的物件变得通灵而有神性。读这样的小说，不仅仅认识了很多绝世的东西，懂得了很多被我们疏忽而又让我们明白古人先贤和当代有品性玩家看中的东西。这样的语言，是《跑家》独有的追求和创造，因为他相信读者，相信小说不是小说家秘藏于心的东西，是读者感知的，未发现的另一个世界的真实存在。用一句话概括，海涛小说语言简约、截脆、肃穆、悠远。再朴素的说，他的小说没有一句废话、半句虚言、妄词。这是非常难能可贵的，这也奠定了小说具有经典元素的前提。如果在语言艺术的穿透力和字里行间涌动着作者骨血的东西更丰满的话，那么，经典的围城就会突破。
小说的人物刻画和心灵呼应在故事中交手。《跑家》是在寻找的道路上表现人物，刻画人物的。人物与老物件的发现和碰撞是故事出现了波澜，而波澜的形成和暗流的涌动把小说推向了矛盾的边沿，留下的空白使读者在茫然中豁然顿悟，发现的艰辛是备受煎熬的，碰撞是一种勇气和忍力的外现。小说试图表现这种交知纠合闪现的焰火，进而凸显人性中美善的一面，但在叙述中有时出现断层，沉醉在追寻中，发现中，而忽视了完型和提升，使叙述显得不尽人意。虽然叙述中有珠玑之语，独到之思，但扣人心弦叫人回味的笔力稍弱。也许，作家想寻找一种新的叙述手法，探索和创新是有风险的。尽管没有达到预期，但这种对叙述负责，对小说负责，对文本负责的意识是非常值得肯定的，这也是一个有经典意识和未来观念的小说家必须具备的意识。
《跑家》的文本意识和结构艺术天机藏胸又似浑然天成。在创作小说《跑家》的时候，海涛没有急于动笔，而是运筹良久，思谋再三。他看着那些埋藏民间而又被自己发现的古董传奇，触摸、感应、发问，如何把他们呈现给世人，使他们不会失去神性和自身具有的文化品质，把祖先的智慧传递给当代人，使古物的光彩更加灼目，是文化的经世之用更为深入人心，小说的入笔和表现就要下点功夫。他在慎思之后，采取抓住寻找、发现、意外、揭示几个支撑点，围绕人的好奇、喜爱和追寻、破解的心里，缘物随心，一气成型。看似迷离，细品又在情理之中。这种表现，使人没有大喜，但却能入心化魂，叫人读后难忘。结构的妙处不留痕迹，文本的存在自然天成。这是海涛小说给新时期文学的可喜贡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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