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的傍晚，是血红色的
余漠在窗边正望着落日出了神
被一串驼铃声由远及近扰乱了思绪
他走到院门外
一人一骆驼的影子拉的很长
蓝色的帽子和布衣，淹没在一片橙色里
是他父亲一贯的装束
余漠接过父亲手里的缰绳，拴在了院正中的木桩上
按了按驼峰间挂着的羊皮水袋
感觉比前些天又瘪了不少
父亲取下水袋递给余漠，便去坐在院门下抽烟了
余漠也没说话，把水倒进屋里的水缸
他知道现在坊间都谈论着，村里的水井快干了
大家正在计划着向西继续迁徙
望着外面依旧升腾着热浪的无边沙漠
他想起儿时和伙伴玩耍的水塘
那个记忆里的最后一片绿洲
父亲掐灭了烟，走到门口
“这几天就不用再去捡东西了，把家里余下的都拿去换了吧”
“嗯”
余漠点点头
父亲也没多做停留，就出门去给骆驼喂食去了
余漠翻开枕头，拿出一本残破不堪的日记翻看起来
这是一次他在沙漠里捡来的，被封存在一个玻璃瓶中
里面记载着一个水手的生活
从第一次出海，到最后一次
余漠一遍一遍的翻阅，一次一次的向往着那片一望无际的蓝色
吃晚饭时，他还是忍不住问父亲
“我们这次要搬去哪边？”
父亲顿了顿
“西边吧”
余漠把那本残破的日记放到桌上
打开里面的一页
那里画着一副航海路线图，旁边做着详细的注解
“我觉得我们现在离这个航线很近了”
父亲瞥了眼海图，没搭话
“这两次发现的水井比之前近了不少对吧”
父亲依然没说话
“按着地图，往南走会更快找到下一处水源，甚至是海”
“已经没有海了”
父亲开口
“说了多少遍了，这么老的海图没用的，南边有多热你不清楚吗？”
听着父亲已经有些怨怒，余漠抿了抿嘴唇，没再说话
两人吃完晚饭
余漠回到房间里翻看起那本日记
翻飞的海浪，跳跃的海豚，夜里绽放的水母，被水手捕杀的鲨鱼和鲸鱼
都一一出现在梦里
睁眼醒来
蓝色的梦变成金色的清晨
父亲已经在给骆驼喂食，回头看了余漠一眼
“起了”
“嗯”
说罢父亲转头继续给骆驼喂着干草
余漠走到，往嘴里塞了一块馕
瞥见那本水手的日记被放在旁边的桌子上
他歪过头看了眼父亲
背影在骆驼的身形下依旧渺小
蓝色的布衣却是在影子里显得鲜艳的多
他回身收起日记，出了门
走到骆驼旁
准备把装好袋的东西挂上驼峰
“你真的相信有海？”
父亲突然开口，余漠楞了一下
“嗯”
余漠应了一声
父亲继续低头给骆驼喂着干草
“你妈妈就葬在南边，应该不远了”
余漠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父亲摸了摸胸口快被磨去的一处绣标
“我在那张地图上画了个大概的位置，你记得去看看”
“嗯”
余漠低头看了眼口袋，还是不知道说些什么
父亲抬起头，望着余漠，这种目光余漠从未见过
“咱家姓余，给你取名余漠，可能你也注定不甘在沙漠里”
两人对视了良久
“行了，水给你备好了，够你一个月用的”
父亲拍了拍余漠的肩膀
“我不跟着村里走了，在这等你”
“爸…”
“走吧”
父亲转过身，拎起今天准备去交换的东西便朝门外走去
和父亲擦肩的一瞬
余漠清楚的看到
父亲是一片暗蓝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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