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暑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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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柱娶秀芬的时候,家里比较穷,他们在城南收拾个小家就算结婚了。
秀芬当时算是个水灵的姑娘,大柱憨憨的,用他自己的话说就是:“傻子运气好,娶个漂亮媳妇”
大柱嘴上这么说,心里却想:“要好好挣钱,不能让秀芬跟着我过苦日子”
两个月后,大柱从二叔那里借了两千块钱,开了一个小杂货铺。
那么大的城市,仿佛永远都望不到边,大柱有时进货时停下来看看,就坐在那辆二手三轮车上。
三轮车跑起来轰轰的响,震的大柱手心发麻,这没什么,就是拉的货不多。
每逢下雨下雪的时候,他可就要遭殃了,常常淋透了身子或者冻得满面通红。
秀芬心疼地说:“天不好就别出去了”,大柱笑笑:“不妨事,不妨事”,然后心里盘算着,北城的菜要比批发市场便宜三毛钱一斤,啤酒往市区里拉一箱要多挣五块钱。
秀芬怀孕那年,还完了帐,他们小心地算了一下,还剩下一点钱。
秀芬挺着大肚子说:“我看有人开的面包车挺好,三轮车不避风雨,我们买一辆吧”
大柱低头看了看她的肚子,说:“再等两年吧,等你和孩子。。”
“我说,买!”,秀芬皱着眉说。
两个月后,大柱开回了一辆银灰色的五菱宏光。
那之后的某一天,秀芬的羊水好像要破了,大柱载着她往医院跑。天气刚转冷,天空飘下了白色的雪,大柱开过一条又一条的横线和竖线。
秀芬呻吟着说:“我就说,这车咱没买错吧!”,大柱也不回话,就只是一路“嘿嘿”的笑。
妞妞出生了。
大柱乐得开了花,除此之外,那个小小的房子突然显得有些挤。
大柱有了车以后,倒是没受什么风寒,不过因为面包车拉货多,又耐用,他干得更卖力了,反而落下了腰肌劳损的毛病。
为此秀芬常常数落他,那车子就是他的第二个媳妇,整天赖着不肯下来。以至于后来他们拌嘴了,大柱便走出家坐在车子旁边生闷气。
以后的许多年,城市里的楼房越长越高,许多公路也从瘦子吃成了一个个胖子。大柱乘着面包车,认识了许多陌生的人,路过无数波澜不惊的风景。

带走风卷云舒,开过荒芜四季。

有一天他送货回来,把车停在家门口。从后视镜里看看秀芬,她正在门口择菜。他突然发现,她的眼角已经爬上许多细细的皱纹了。
那天晚上,他怂恿秀芬把家里的存折全部拿出来,他们一起数完后长大了嘴巴,原来已经有这么多积蓄啦。
大柱这时说:“我看上一处门面,虽然小了点可是采光什么的都好”,秀芬犹豫了一下,大柱鼓起一口气说:“我说,买!”。
秀芬瞪了他一眼,他顿时泄了气,然后她笑着说:“那好吧”
房子弄好后,他们开始张罗搬家,大柱本来准备用他的面包车把整个家都拉过去,可是后来才发现,许多东西都已经用了太久,不是老化就是过时了。
他在新家里坐着,突然想起来一个刻着梅花的茶几,那是当初秀芬来他家时陪嫁的东西,被放在铺子后面的角落里。
他兴致冲冲地开着车过去,想要带回这一件具有特殊意义的东西。等他打开门找到它才发现,原来这茶几断了一条腿,他都忘啦。
可是他还是把它放到车后面,慢悠悠地往新家跑。
快到高架路口的时候,车子突然熄火了,大柱下车检查修理了一番,不仅没弄好,还抹了一手黑。
他打电话给修车的二子,二子是他的好哥们,一会就赶到了。他捣鼓了一会,摇摇头说:“柱哥,这车这次确实不行了,里程表都吓人,开到现在已经是奇迹了”
大柱示意他再弄弄,二子点根烟说:“我说柱哥,还是安全第一,这两年坏不少次了,这车我看还是拖走卖废铁罢”
大柱站在那里良久,听着耳边的车来车往,引擎声淹没了他的脑海。
他对二子笑笑,拍了拍车头,转身走了。走没多远,二子在后面喊:“柱哥,这后面还有个茶几呢!”。他没回头,只是摆摆手。
天地太大,他的背影就像一个落寞的斗士。
大柱走了很久,不知不觉把太阳都走下了山,他回到新家,惊奇地发现自己竟然有些气喘吁吁。
那时节,妞妞扎着漂亮的马尾辫一蹦一跳从屋里出来,她瞪大了眼睛看着大柱黑乎乎的手说:“爸,咱家的车呢?”
大柱抬起头看着她,恍惚间突然想到自己早就步入中年啦,而他的小女儿顶着一朵夕阳站在那里,是那么的漂亮可爱。
他想到妞妞的话,眼眶一红,蹲在路头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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