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学大家朱熹说:“静,谓心不妄动;安,谓所处而安。”

心静,你才能清楚地知道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么,然后随处而安。

内心宁静,心无旁骛,才能安然自在,享受静好人生。

陶渊明是田园山水诗的创始人,文人士大夫的精神归宿。

他生逢乱世,几番为官,但始终心系山林,内心恬静安然。

从庙堂到田间,他穿起粗布衣裳,扛起锄头,成了一个乡野农夫。

还因草盛豆苗稀,收成不好饿肚子,遭乡邻非议,惹好友惋惜。

面对贫困和孤独,他依然笑着说:“但使愿无违”,只因心静人安,便无怨无悔。

陶渊明过上了自己理想中的生活,几间屋,几亩田,几壶酒,春花冬雪,岁月悠然。

《道德经》中说:“归根曰静,静曰复命。”

静是万事万物的本质,心静方能回归生命的本源。

把心静下来,不为名利所缚,不为人言左右,照见属于自己的桃花源,而后随遇而安,活出自己最想要的模样。

二、昨夜东坡春雨足
原彭泽令陶渊明不会想到,600多年后,会有另一位世界级诗人视自己为精神偶像。“吾于诗人无所甚好,独好渊明诗”,仰陶师陶,于苏东坡不是附庸风雅,不是酒魇饭饱去乡间撒野找乐子,亦非落难之时的救命稻草,而是性情相契,惺惺相惜。在黄州,他拾掇了约10亩的旧营地,建草堂于东坡,一门心思做起田舍翁,并自号东坡居士。躬耕之余他唱和陶诗几十首,致敬自己热爱的诗人。“梦中了了醉中醒。只渊明,是前生。走遍人间,依旧却躬耕。昨夜东坡春雨足,乌鹊喜,报新晴。”(苏轼《江城子》)他视陶潜为前生,他精神的脐带连接着田园。
公元1073年除夕,一艘船静静地泊在常州城外,这是杭州通判苏轼奉命往常州赈饥。为了不惊扰官民,他选择了泊舟野宿。是夜,诗人沐发守岁,但见灯疏星暗,烟花起落,念及年老体衰,故乡杳杳,感从中来,拈毫写就《除夜野宿常州城外》诗两首。这是诗人第一次真正意义上到常州。搁笔神游,他也许会想起16年前,在琼林宴上与座中蒋之奇、单锡、胡完夫等相谈甚欢,一问之下,竟都是常州府人。惊叹之余,他更神往于江南美景,在唱和中流露出卜居之意,“琼林花草闻前语,罨画溪山指后期”。虽是兴之所至,亦足见心明性。或许,鸡黍之约就像他构思的某篇文章,冥冥之中埋下了伏笔。
相对于污浊腥臭的官场,草木清香的田野无疑是他的伊甸园。苏东坡曾留滞常州半年,期间不仅与蒋之奇、单锡等同年好友把酒言欢,还应邀在宜兴罨画溪畔小住。不幸的诗人各有各的不幸,美好的田园风光则是一样的。诗人仿佛置身五柳先生的桃花源,不知今夕何夕,索性在当地买了田产,安顿下子女。“惠泉山下土如濡,阳羡溪头米胜珠。卖剑买牛吾欲老,杀鸡为黍子来无。”他就这样得意洋洋地向友人炫耀。居在常州,无饥寒之忧,有美景之享,无政治纷争,有亲朋相伴朝夕,此乐何极!
苏东坡的内心大概一直住着两个自己。一个爱好天然,长揖归田园;一个出将入相,了却君王天下事。陶渊明身处的时代已坏成酱缸,岂能以皓皓之白而蒙世俗之污?干脆头插菊花归去来兮。而东坡处在盛世乾坤,变法废法的争讼都是为了社稷民生,他也一直被权力核心所宠爱。他和弟弟在殿试中的表现让宋仁宗喜出望外,回宫后即向太后言道:“我今天为子孙物色了两个宰相。”神宗每当用膳时举箸不下,左右便知道是在看苏轼的文字,就像现在吸睛的抖音小视频。他热爱的东西很多,美酒、美食、美景、美人,世间无一样不可爱,不可眷恋。所以陶渊明能义无反顾地走进田园,修篱种菊,围炉煮茶,以幽幽南山隔绝万丈红尘,而苏轼的闲居却总显得纠结和不甘,拖着“多情应笑我,早生华发”式的自嘲的尾巴。

杜甫的诗,主要写社会生活,写内心感受,写对老百姓的同情,比较直接,只要紧扣时代背景,比较好理解;陶渊明虽然也写社会生活,写人生经历,但更多的是写对人生,对生命的感受和思考,还涉及老庄哲学和玄学,就不好懂了。总之,诗歌里社会和人民的离乱多了,中年人的忧患多了,不到四十岁,没有经历艰难的人会读得一知半解。

一知半解,就觉得陶诗平淡。连那么喜欢陶诗的苏东坡,真正认识到陶诗的好处,也是在坎坷潦倒的晚年。宋代的黄庭坚、陆游和杨万里都说过年轻的时候读不懂陶渊明,晚年以后才懂的话。黄庭坚《书陶渊明诗后寄王吉老》:“血气方刚时,读此诗如嚼枯木。及绵历世事,知决定无所用知,每观此篇,如渴而饮泉,如欲寐得啜茗,如饥啖汤饼。今人亦有能同味者乎?但恐嚼不破耳。”陆游《读陶诗》:“我诗慕渊明,恨不造其微。退归亦已晚,饮酒或庶几。雨余瓜垄,月下坐钓矶。千载无斯人,吾将谁与归?”杨万里《读渊明诗》:“少年喜读书,晚悔昔草草。迨今得书味,又恨身已老。渊明非生面,稚岁识已早。极知人更贤,未契诗独好。尘中谈久睽,暇处目偶到。故交了无改,乃似未见宝。貌同觉神异,旧玩出新妙。凋空那有痕,灭迹不须扫。腹腴八珍初,天巧万象表。向来心独苦,肤见欲幽讨。寄谢颖滨翁,何谓淡且槁?”

对六朝到唐代的诗人,黄庭坚只佩服两个人:一个是杜甫,一个是陶渊明。黄庭坚对陶诗的爱好与仰慕,从他的诗歌理论和诗歌创作都表现出来。所以,四十岁以后有了阅历的人,读陶的兴趣会更多。

(曹旭《梦雨轩随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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