敲边鼓一选择代理这个案件的原因，是案发地在宁夏银川。银川是我办案地坐标中空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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敲边鼓

一

选择代理这个案件的原因，是案发地在宁夏银川。银川是我办案地坐标中空缺的一点。办案同时可以领略一下西北大漠黄沙的风采。

又是凌晨四点出发。走出楼门，与昨夜的星月告别。看着藏青色的天变白，静守第一缕柔情的阳光。

飞机从白云中穿梭，透过机窗，看到了弯转分流的黄河。山峦起伏，河流纵横。九曲黄河万里沙，浪淘风簸自天涯。我钦佩它的精神，执着又勤奋，不舍昼夜，奔流不息。

飞机下降，平缓地降落在河东机场。银川的温度比北京要低几度，中午虽然也是炎热，但早晚感觉要干燥清爽一些。

这是我代理的第五起涉黑恶的案件。侦查阶段首要任务是会见，但难于上青天的，就是会见。

这是自治区公安厅侦办的案件，到目前为止，无论是家属还是之前的律师，都没有查清具体的办案单位是谁，也没能会见。

公安厅侦办的案件，往往成立专案组。专案组是由市县干警抽调组成，但对外出具的手续却不是公安厅的，而是下辖的县或分局的。有时，出具手续的单位却不负责具体办案。

我拿着某县公安局的逮捕通知书，前往该地去核实案情。案件涉及的区域涵盖了在银川及附近几个市，甚至到了宁夏的最北边和最西边。

二

车辆飞驰于高速路上，路旁便是戈壁滩。干裂的土块，似大地的伤口，零星的几点草丛，点缀着它的荒凉。

戈壁滩的颜色在变化，由土黄色渐变成淡红色，随后又为银白色。即使是最为荒芜的面目，仍有不同的色彩。

在行驶了一段路后，没有想到的是，在戈壁滩上居然出现了满满的西瓜。

在一片片秃秃的、泛白的干裂土地上，长出盛夏的果实。西瓜的出现，给荒地带来了生命的活力。

车辆继续行驶，我发现，越过山丘，尽是西瓜。

这边的戈壁滩没有放任自己，随波逐流地沦为另一片荒地。它有自省。我停车采摘了几个西瓜，味道很甜。

穿过这片戈壁，到了县公安局。和我预测一样，公安局刑警队政委告诉我，这个案件他们没有侦办，只是按照上级要求，出具了逮捕手续。所以，任何信息也没法提供。他告诉了我一个姓名，Y队长。

公安局附近便是检察院，我也要去一下。在这里，我见到了负责批捕的检察官。经过沟通，本案是公安厅与自治区检察院协商后，指令县检察院出具的批捕手续。目前，县检察院没有实际介入案件。

我得到了两个重要信息，一个是Y队长的手机号，一个是专案组名称。

三

车辆又返回银川，我又看到了那片西瓜地。它们看上去真可爱，很想赞美几句。

Y队长的手机始终无人接听，我又发了几条短信，也未回复。直到我来到了公安厅的门口。

再打电话，不停地打电话。终于，Y队长接了，说了几句，表示正在开会，便挂掉了。我站在门口，不停地给他发短信。

这时一个陌生电话打给我了，接听后，是专案组的一位干警。

几句沟通后，干警告诉我，案件目前正是由公安厅在侦办，但是区监察委已经介入，深挖保护伞。公安厅没有对当事人下发任何限制会见的手续，依法保证律师会见。

听完他说的，我感到一点欣慰。但对明天的会见，仍有顾虑。不排除他会敷衍我。

第二天清晨，我到了看守所。在会见室，负责审查的是一位年龄较大的民警。他坐在正对门口的地方，宛如门神。

表示身份后，我说出了当事人的姓名。他不假思索地说，不让会见。

四

这个结果我已预见到，毫不意外。

我问，能否看一下不许会见的文件。民警摇头。我又问，能否让我看一下近期提讯的侦查人员姓名。民警依旧摇头。

我说道，既然不让会见，死也要死的明白，不枉千里之外赶来。

民警笑了。软磨硬泡后，我得知了一些初步情况和当事人入所的一些信息。

我转身去了驻所检察室，对看守所不让会见提出控告。但遗憾的是，等了许久都没人。

下午只好来到它的大本营-专门负责监督看守所的检察院。我找到了驻所检察室的主任，表明来意。我的诉求是要求会见。

主任一个劲地说案件的重大影响，希望我推迟会见。并且说区监察委正在调查，律师不能介入。

我说:刑诉法规定只有国安和恐怖两类犯罪不让会见，此外限制会见都是违法的。主任回答不上来，只是说兹事体大。

我要求看一下不让会见的文件。主任说，内部文件不能对外，而且其已经亲眼看过，确实是不让律师会见。

我说，现在我的兜里也有一个文件，是监察委许可让我会见的，我也不让你看。你能分辨真伪吗？你看和我看是不一样的。

主任无言，只好出去打电话给看守所所长。

几分钟后，回来说道，所长没带手机，文件在档案室，还是劝我别看了。

听闻此言，我直接说道，首先这个文件是否违法，暂且不论。即使存在，也不能超越刑诉法，限制律师会见。昨天最高检发文，自本月至2020年，全国检察机关开展保障律师执业权利专项监督活动。社会分工不同，不要把律师作为对立方看待，我们同是法律共同体。

我又语重心长地说，作为驻所检察室，就是要监督看守所的违法行为，同时也要监督侦查行为是否违法。不要替他们说话。

主任刚要解释什么，手机突然响了。主任接了电话，说了几句。便对我说，去看守所吧，所长答应了，可以看到那些文件。

我心里知道，这是目前能争取的，会见的事情，只能看完文件再说了。直接要求会见，一定会被拒绝。

五

快马加鞭。

我赶到看守所。民警见我问道，怎么还没走。我说，所长让我来看不让会见的文件。

民警拿出了那些的文件，叹气又责怪道，没见过这样的律师，一定要看这个文件干什么，捣乱。

我说，我也是好奇，也没有见过这个文件，就是想看一看。

于是，我看到文件。虽然我不认可文件的内容，但目前看守所安排我会见是不可能的。与其争执，也无意义。

民警说，看一眼就走吧。我说记不住，要抄一下文件的内容。

接下来，我将去找发文机关去沟通。会见权利不容放弃，还是要尽力争取的。

车辆驶向另一个目的地。在路上，我又看到了一片戈壁滩。戈壁滩变成绿洲，要付出极大的努力，甚至不排除由于地势原因，永远也变不成。

但是，在戈壁滩上不做任何改变，将永远成为荒芜的一部分。做一个坚强的西瓜或是一片孤单绿叶，它的改变虽然微不足道，但至少代表了一点生命的气息。当游人目光一扫而过时，他可能会说，这不是一片戈壁滩。

有时，边鼓敲两声，有声胜无声。

韩冬平
2019.7.2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