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去疗养院收拾东西，最近在听叶嘉莹先生讲杜甫，路上听到杜甫的小儿子饿死了，杜甫悲痛欲绝 ，却还能想到那些比自己更悲惨的人生活该是多么困苦。我心里难过极了，觉得平时有很多浪费行为实在罪过。
“长忆读书处，朱门旧邸存。天香题小院，多福榜高轩。慷慨歌燕市，沦亡有泪痕。平生哀乐事，今日与谁论？”——叶嘉莹

其实内心丰富的人也有与人论的愿望。
窗台上的肉肉因为温差变得更鲜艳了，真好看。

《十驾斋诗集》又得绝句
（一）
故园三径梦迷茫，江海浮萍迹浪当。
未许闲愁须纵酒，男儿七尺意轻狂。
（二）
听雪楼头欢不禁，向来豪意啸能吟。
昨宵有梦潭波恶，剑气出鞘寒复森。
（三）
千古艰难唯一死，平生信义不能违。
男儿七尺胸怀阔，世上知音总是稀！
（四）
拔刀能舞酒能斟，归来尚存千里心。
燕市长歌作慷慨，京门清啸复豪吟。

昨日偶獲一件汪兆銘小劄，筆下清靈疏淡，自由跳宕，顧盼生姿那種。許是終於再見春天，一樹一樹臨風搖曳的花枝，心隨風動了吧。所書詩文亦自作，「花枝紅映醉顏酡，雜沓游人笑語和。 我更為花深禱告，折花人少種花多。癸未春日錄舊作」。時值1943年的春天，汪去逝前的一年，已經六十歲了。於汪氏，我一直有一份私隱的情結，許他是足以代表晚清民國一代的文士，一個才子，一個美男。他屬於宜置乎魏晉人物風神品評之流的，一片荒蕪中璀燦獨立，玉樹臨風，卓然不同。他的性格則宜歸於山川風物、草木煙霞那種，是敏銳而多情的。然情深不壽，慧極必傷。何況生逢漂零之世，又以身許國。所以他的悲劇色彩便也不禁沾染到家國間。我尤喜歡他少年任俠時行刺被捕的口占：「銜石成痴絕，滄波萬里愁。孤飛終不倦，羞逐海鷗浮。姹紫嫣紅色，從知渲染難。他時好花發，認取血痕斑。慷慨歌燕市，從容作楚囚。引刀成一快，不負少年頭。留得心魂在，殘軀付劫灰。青磷光不滅，夜夜照燕臺。」烈士激越，引吭而歌，也是魏晉式的。字字肺腑，綻拋珠璣，卻又全成讖句。連他的名字精衛，一概引喻向悲劇。於民國詩詞，我所衷的幾位，王國維、陳寅恪、汪兆銘、呂碧城，都於蕩闊清洌中含有一份艱澀曲晦的悲苦感，那便是大勢時運所挾帶吧。這個至今讓人追懷扼腕，亦美亦悽，不了了之又了而不了的民國呀。包括汪氏，至今仍有太多諱莫如深不堪細究檢點的人事，當然，得失寸心。愛之，輓之，嘆之，罵之⋯⋯都已是他一樹瑩白凋落委泥，成灰成塵後吹過的風。